原本通往山顶的最优路径被威力巨大的炸弹掀翻,沙旺赛只得改道而行。
山中的方向本就不好辨认,路都是人边走边开,整体虽是往上攀登,如果遇到了九十度的垂直崖壁,反而要向下绕过。
就是在某一次下行途中,沙旺赛意外发现了那个本来他们这组人想找的山洞。
山里磁场紊乱,对讲机的信号这会儿只剩下嘈杂的“滋滋”声,吴登盛在大声调用着什么,听不清。
“……女人,……别……动、她……”
字节断断续续的,吴登盛的语气听得出的紧张。
完全解读不出内容,但想也知道,吴登盛肯定是在催促他赶紧拿下山洞,沙旺赛对着对讲机回了句“收到”,结束通话,加快马力爬向山洞。
路途向下一段,紧接着又往上拐。
距离肉眼看着不长,推进到这儿,却也花去了六分钟。
眼前一块凸起的岩石挡住了去路。
沙旺赛顾不得休歇,正想翻过,手掌扒住石壁凹槽,抬头的瞬间,一双战靴赫然映入眼帘。
心下猛地一惊,沿着沾了些许泥土的战靴,视线继续上移,沙旺赛看到了一张俊帅得无可挑剔的脸。
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好整以暇地蹲在岩石上方,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来者杀气太重,沙旺赛第一反应举枪。
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不见任何波动。
说时迟,那时快,沙旺赛压根儿捕捉不到对方出手的动作,他摸枪的下一秒,手背瞬时被一柄射来的折刀直直插了对穿。
“啊!”
刀刃极其锋利,沙旺赛看到血飙出,才意识到受伤。
意识到受伤,痛感才袭来。
惨叫溢出喉咙,与此同时,沙旺赛看到男人冷锐的眉宇不耐烦地一皱。
“嘘。”
“吵到别人,舌头割掉。”
平静的口吻投下最血腥的威胁,轻易破开沙旺赛眼前的黑雾。
在这一刻,武力悬殊带来的恐惧盖过了痛觉,沙旺赛痛得表情扭曲,也只敢发出低低的呻吟。
男人貌似对他的识趣非常满意,回头定定地看着山洞,似乎在确认有无惊动什么。
有破绽!
就在男人移开视线的一瞬,沙旺赛本能伸手就要再次拔枪。
男人依旧没动。
健硕身躯蹲着,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贴身速干衣的袖口因为他的姿势抽起一截,露出的手臂迸着青筋,肌肉线条结实,敛藏着随时爆发的强大力量。
念头一闪而过,被沙旺赛快速打消。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任何智取、阴招都毫无用处。就男人刚才出手的狠劲,沙旺赛明白自己绝无赢的可能。
确认好了山洞,男人转回头,看着沙旺赛刚从枪托缩回来的手,眼底噙着一抹了然的嘲讽。
似是懒得和他计较,问:“有烟么?”
沙旺赛右手鲜血直流,滴滴答答淌到地上,染红了草尖。
意气被压制没了,沙旺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保命要紧。
“有……有的。”
疼得满头大汗,沙旺赛忍耐地紧咬牙关,用不沾血的干净左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推出一根香烟。
厉衔青叼进嘴里,沙旺赛服务周到地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烟。同样用的左手。
啪嗒。
火苗蹿起,吻上烟丝。
厉衔青解瘾地深深抽了一口,过肺后惬意地半眯起眼睛。
烟雾在山风中弥漫,沙旺赛见男人的戾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才敢从随身包里翻出吗啡,帮自己注射。
等痛感没那么尖锐了,一鼓作气,眦着牙从伤口拔出折刀,使用完凝血剂,再粗略地用纱布帮自己包扎。
烟雾后,一双眯得狭长的黑眸静悄悄地注视着沙旺赛的全部举动。
一声哂笑。
“把自己照顾得还挺好。红十字会的?装备挺全。”
“……家里老婆准备的。”看对方没阻止,不象打算要他的命,沙旺赛边包扎边说,“看到我受伤,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厉衔青眉梢微微一挑。
是眩耀吗?
还眩耀上了,是吧。
盯着沙旺赛手里一圈圈慢慢缠紧的纱布,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某些才发生过的情节,厉衔青心情还可以,有了闲聊的兴致。
“你这种人居然也有老婆。”
厉衔青懒散地蹲着,烟夹在手里,搭着膝盖,匪夷所思地说道。
这话明摆着侮辱人。
沙旺赛把伤口包好,青着一张血色流失的脸,好面子地反驳:“怎么不能有?我还在外面养了五个情妇,各个类型的都有,她们给我生了三个儿子。血性男儿,有什么奇怪的。”
沙旺赛吐实得理直气壮。
只是这些,他从来不敢给他的岳父吴登盛知道。
厉衔青挑眉。
打量了沙旺赛一会儿,勾了勾唇。
“朋友,失敬。”
抽了口烟,厉衔青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么说,你的感情经验一定很丰富了,请教你个问题。答对了,留你不死。”
山中从不久前到现在一派死寂,派出去的人下落全无,沙旺赛用脚趾头想,也心知情况不妙。
而此般情形,十有八九与眼前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沙旺赛没有选择的空间,吗啡短暂地带走了痛感,他端详着捉摸不定的俊帅男人:“你说。”
厉衔青徐徐吐出烟雾,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山洞,夹烟的手指抬起,示意地指了指。
“那边,我女朋友在里面,我爱她爱得不行。”
“有多爱呢,我才把她哄回当我女朋友没几天,我就想和她结婚了。想她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每天一睁眼都要看到她。”
“但是如果我和她提,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目前肯定不会答应。”
“逼急了说不定又跑了。”
“快说个办法。”
厉衔青不耻下问,投向沙旺赛的眼神依旧轻狂,但态度已属少有的虚心谦和。
他身旁的那一堆兄弟,没一个济事的。
江谦情场浪荡子,相好过的女人多是多,都属于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走肾不走心。天一亮下了床,估计连共度一夜的女伴名字都不记得。
大山?
那就是块无趣的实心眼木头,除了只会和自己姐姐玩强制,啥也不会。
大山但凡有一点真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和温黎的关系越搞越差。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群男人,啥都不缺,唯独感情路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靠谱。
等他们出谋划策,他猴年马月才能拐到程书书当老婆。
厉衔青打量地睨着沙旺赛。
就凭这位仁兄的这副尊容,能骗得六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必须是特别懂女人心理,特别会哄。
情感大师啊这是。
对上厉衔青隐隐希冀的目光,沙旺赛语窒,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兄弟,听起来,你的女朋友似乎只想玩玩你啊。”
厉衔青眸光转冷:“别他妈说废话。”
“咳,你先别恼,人家答应当你女朋友,却不肯和你结婚,逼急了还想跑,这不是玩儿你是什么?”
“摆明贪图你长得帅,新鲜,把你干爽了就行,不想对你负责。”
情感大师忘记疼痛,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么多句没一句人话,厉衔青听得心底的火气都冒出来了。
“你懂个鸡吧,她很乖,很单纯,胆子也小,她有她的苦衷,为了不影响我……”
“你看,典型感情里的下等人,舔狗思维,为对方的渣女行为合理化。”沙旺赛打断。
“……”
草!
厉衔青觉得自己莫非是被山中的山精鬼魅迷了心窍,居然会试图和一个大字都没认全的毒贩探讨恋爱心得。
傻逼玩意儿懂个叼毛的恋爱。
说来说去都是无用废话。
耐心耗尽,厉衔青心底涌上烦躁,把烟头摁进泥地里碾熄,站起身,跳下岩石。
眼见厉衔青伸手到腰后摸出手枪,“刷”地一下单手上了膛,沙旺赛眼珠子惊恐地瞪圆。
“小、小兄弟……”
“你他妈还是去牢里烂上一辈子,老婆改嫁情妇偷人儿子被继父花式吊打,就是你这辈子的下场。”
沙旺赛以为厉衔青恼羞成怒,要杀人,不曾想厉衔青把手枪一转,递到他缠满纱布的右手心。
修长有力的指掌握住沙旺赛的手,连带着枪口,抵住劲瘦的腰。
“来,指着这儿打。”
沙旺赛对上男人深沉的黑眸,那么冷静却那么疯,愕然:“……苦、苦肉计?”
“苦你妈,来,打。”
……
砰!
山洞里,簪书霍然扭头。
她听见了枪声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