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乱糟糟的她,厉衔青叹气,拿起通信设备。
“韩振,通告全组,人找到了,你们收队,天亮雨停再叫直升机按我定位过来。”
雨太大了,程书书这副模样,走不了。
设备里传出喜出望外的应答:“韩振收到,重复,韩振收到。”
吩咐完,厉衔青抱起簪书,走向山洞内的篝火堆。
簪书吸吸鼻子,止住了哭泣,从侧面盯着男人立体优越的侧脸,小声纠正:“说不定我就是锦鲤,你看,荒山野岭,不单被我找到了山洞,还生了火。”
这倒是。
这运气,谁敢想。
厉衔青勾起嘴角:“不错,书书宝贝,幸运女神。”
明明是她自己邀的功,被他这么直白地夸奖,簪书反而怪不好意思。
把簪书放到一块干净平整的地上,厉衔青将头盔、枪支搁到远离火源又触手可及的地方,随即,脱下重达二十公斤的战术背心。
里面装满弹匣和榴弹,也同样远离火源,倚墙放好。
接着脱黑色的作战服外套。
面料特殊,复在衣服表面的水珠一甩就干了。即便外面湿透,里层也都还是干爽温暖的。
簪书呆呆地看着厉衔青一连串动作,把他自个儿脱到了上身只剩一件贴身纯黑速干衣,然后,踩着一双战靴,朝她走来。
蹲到她的面前。
二话不说,开始扒她的衣服。
簪书一怔,紧接着老脸一红。
“你干什么呀!”
她轻轻挣扎。
她的矜持反抗简直毫无道理,厉衔青没好气地凝她一眼。
“程书书,真把我当禽兽了?”
她都这副样子了,他还能干什么。
“衣服湿了不脱掉,留着等生病是不是?”
还好她聪明生了火,否则厉衔青怀疑自己来了之后,会找到一根冻僵的野人小冰棍。
手掌复上她的额头,厉衔青不满地皱眉。
果然,已经有点低烧了。
“我……我自己脱!”
他扒她衣服的神情也太凶恶了,簪书很难不有别的联想,不自在地推他的手臂,想夺回自己的衣物控制权。
厉衔青懒得和她磨磨蹭蹭。
都看多少遍了,还害羞。
调情能不能分点场合。
不顾簪书有气无力的推拒,厉衔青三两下象个强抢民女的恶霸流氓,将她的上衣裤子全部剥除,连内衣都脱了。
簪书转眼间干净得宛如初生婴儿,全身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羞赦地闭起眼睛,簪书抱住自己,脸颊通红,睫毛颤个不停。
厉衔青现在还真就没有其他想法。
拉开她的手,把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检查完再拿手掌扪按了一遍,确定了她受伤的部位。
紧接着,把作战服外套罩到她光溜溜的身上。
“穿好。”
被温暖包裹,伴随着舒爽好闻的熟悉气息,簪书喟叹一声,睁开双眼。
再拒绝就矫情了。
默默将骼膊穿进袖子,拉好拉链,再侧着头把压着的发尾抽出来。
他的外套超大一件,穿在她身上,长度直接盖到了大腿。
虽然还有一大截腿露在外面,得益于能够烤火,并不冷。
比起她之前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已经可以算作天堂般的享受。
簪书忙着打理自己,看到厉衔青用军用匕首从她脱下的白t恤割下一块布料,走到洞口用雨水洗了洗,回来蹲下,替她擦脸。
“小花猫。”
“……又是小野人又是小花猫,我还能不能有点正常的形象了?”
簪书不满地抱怨。
厉衔青只是微微扬了扬眉。
擦完了脸,再帮她擦手。
手也擦得干干净净后,厉衔青取出保温水壶,拧开,递给簪书完好的左手,等她喝够了把水壶还回来,又拆了块巧克力,交到她的手里。
簪书咬下一口,补充体力。
厉衔青再次站起,走出洞口,把棉布洗净拧干。
这次回来,帮她擦的是腿。
簪书就这样安静地啃着巧克力,看着厉衔青忙碌地走进走出,几趟下来,她从脸蛋到每根脚趾头,都被擦得透白干净。
终于忙完,厉衔青回到簪书对面坐下。
“小狗,手手。”
他的手掌朝上摊开。
这回是小狗。簪书无语极了,双眸圆滚滚地瞪着他,懒得和他计较。
明白他的意图,把自己脱臼的右手搁到他的掌心。
一番动作浑然天成,她不是小狗谁是小狗。
厉衔青眼底藏了笑意,帮簪书检查伤势的动作却很轻柔。
“小狗,我帮狗爪子复位,可能有点痛,忍忍。”
簪书惊异道:“你还会这个?”
扫了眼填满怀疑的小脸,厉衔青唇角微勾:“不会。万一不小心拗断了,妹妹不会怪哥哥的吧?”
“……”
“不怕,就算残废了,也有我养你一辈子,照旧好吃好睡还有钱花,怕什么。”
“……”
说真的,簪书也不是特别想享这种清福。
诚然,厉衔青没学过正骨。
但他知道该怎么卸掉别人的骨头。
而且,以前被困在赛鲁那个鬼地方,不少孩子在学习用枪时,都会被强大的后座力顶脱臼。
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说到底,人体对于厉衔青而言,与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无异。只要是机械类的东西,他就多少都会懂。
吓吓她罢了,免得她下次还敢胡来。
视线向她扫去。然而,程小狗明明听到他说不会,却好象一点儿也不担心。
乖顺得很,随便他怎么样都行。
很信赖他。
任由他摸索着自己的腕骨,簪书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吃掉,想起某事,认真地偏着脑袋说:“厉衔青,我好象看到了你的爸爸妈妈。”
“烧糊涂了?”
厉衔青再度伸手摸了摸簪书的额头。
温度还行,不至于会烧出幻觉。
簪书把他的手“pia”地拍掉。
“不是,是我坠崖昏迷的时候。”
“有个阿姨,长得很漂亮,这里。”簪书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位置,“她的这里,有一个红色胎记,指甲盖大,像桃花瓣。”
“还有个叔叔,高高壮壮,挺帅的。”
厉衔青瞬间就柔了目光。
“和你说什么了?”
看来的确是他的爸爸妈妈,簪书想了想,摇头:“没说什么,说她喜欢我,叫我小簪书。”
“找到靠山了,程书书。”
厉衔青笑了声,眸底深处似有动容,被戏谑的笑意掩盖。
“送你礼物了没?怎么也不给你封个见面红包。”
听听,这是什么话。
他的家长给她红包,呃,如果她清醒了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摞冥币,估计能当场把自己吓断气。
“……不用客气了,叔叔阿姨保佑我平安健康就很给力了。”簪书轻快地说,十分知足。
“呵。”
也是。
父母的钱就是他的钱,他的钱就是程书书的钱,按厉衔青的逻辑,红包给不给倒无所谓了。
平安扣丢了,回家再从他妈妈的好东西里挑几件给程书书,就当作给过见面礼了。
“啊,对了。”
簪书临时想起,还是有聊到一点的。
“厉衔青,阿姨取笑叔叔爱哭。可是怎么会呢,叔叔很爱哭吗,看起来不象啊,反差也太大了吧。”
“她还提了这个?”
厉衔青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想了想,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命差点没了,听说我爸哭了一天一夜。几十年也就哭过那么一次,被我妈当作笑话笑了一辈子。”
这也是厉衔青没有其他弟弟妹妹的原因。
生一个,厉延就吓破了胆。
后面怎么也不肯要了。
这件事簪书是第一次听说,消化完好笑和讶异,不由得有些感慨:“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恩,整天黏糊糊的,碍眼。”
仔细想来,厉家几代都是情种。
老头子在他奶奶去世后一直没再娶。厉栖烽一看到小孩就挪不动道的人,宋智华多年无所出,他也不曾动过其他歪心思,反而越活越恋爱脑。
反观自己……
还不错。
张弛有度,没完全被程书书骑到头上。
厉衔青很满意,他简直是他们家族重振夫纲的光。
“下次我妈再托梦给你,你让她得空托个梦给我二婶,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簪书的脑筋没拐过来:“二婶怎么了?”
犹有深意的黑眸扫向她。
“你说呢?”
他问得很轻,又轻又慢。簪书愣了一下,几乎是马上就顿悟了。
“……你知道了?”
知道了宋智华两年前找过她,和她说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