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赤裸而冷酷，但孙天河反而笑了。
这才是真正的“灰爵”，一个只相信自己和目标，不受任何束缚的孤狼。
“清楚。”
孙天河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同样锐利而坦诚，“我也不需要盲目的忠诚。我需要的是能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和强者。”
“只要目标一致，道路相同，你就是天龙殿最坚固的支柱之一。如果有一天道路不同，好聚好散，各凭本事。”
灰爵盯着孙天河看了良久，似乎要确认他话语中的真诚。
最终，他冰灰色的眼眸中，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一点点。
“很好。”
他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孙殿主。”
孙天河伸手与他相握。灰爵的手掌干燥、稳定、有力，布满老茧和伤痕，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合作愉快，莫里斯。”
孙天河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欢迎加入天龙殿。”
手握在一起，象征着一个强大而危险的联盟就此结成。
仓库外，午后的阳光正烈，而仓库内，两个同样骄傲而坚定的男人，心中都清楚，一段充满血火、阴谋与复仇的新征程，正式拉开了序幕。
灰爵收回手，重新拿起那个军用水壶，又灌了一口威士忌，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对话，只是闲谈。
“那么，接下来，殿主有何指示？”
他语气恢复了那种平直的、略带讥诮的调子，但“殿主”这个称呼，已然承认了孙天河的地位。
孙天河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服从，真正的磨合和信任，需要时间和共同的战斗来建立。
他也不在意这些虚礼，直接切入正题：“天龙殿核心成员，皆有代号。你的代号，可想好了？”
灰爵挑了挑眉：“代号？像动物园一样？我听说你们有暗鼠、恶虎、武牛、王兔……怎么，给我也安一个？”
孙天河正色道，“你的行动风格，擅长隐匿、一击必杀，又能如潜龙在渊，动则雷霆万钧。”
“‘夜枭’已成过往，新的开始，当有新的名号。我意，代号行龙’。”
“行龙？”
灰爵咀嚼着这两个字，冰灰色的眼眸中光芒微闪，“行走于阴影之龙？”
“听起来比那些老鼠老虎顺耳点。不过，龙乃神物，我行踪诡秘，见不得光，配得上这个‘龙’字？”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孙天河缓缓道，眼神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莫里斯，你蛰伏三十年，所求绝非仅仅复仇。”
“你心中未冷之血，所图必然更大。‘行龙’，既是肯定你的手段，也是期许你的未来。”
“天龙殿，需要一条能真正行于九地之下、亦能跃于九天之上的龙。”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灰爵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的讥诮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
“行龙……灰爵。”
他低声重复，仿佛在适应这个新的身份，“也好。拉丰，早就该死了。从今天起，天龙殿护法，‘行龙’灰爵。”
他忽然抬头，冰灰色的眼眸直视孙天河，那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代号给了，条件谈了，殿主。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轮到我？”
孙天河微微挑眉。
“我见识了你的胆色、决断，还有那么点收买人心的口才。”
灰爵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下的犀利，“但天龙殿的护法，不是光靠嘴皮子和家世就能镇得住的。”
“尤其是在o洲，在这片我比你熟悉得多的泥潭里。
我需要知道，我即将效命或者说合作的这位殿主，到底有多少斤两。
毕竟，未来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牧羊人’那种级别的老怪物，还有‘弥诺陶洛斯’豢养的无数疯狗。”
他缓缓站直身体，将那个军用水壶随手放在工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一股无形的、并非刻意释放、却自然而然弥漫开来的压力，开始在这空旷的仓库中凝聚。
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历经无数次生死淬炼、早已融入骨髓的战斗意志和顶尖猎食者的气息。
“所以”
灰爵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殿主，介不介意……搭把手？”
这不是请求，而是挑战。
一个刚刚口头加入的、桀骜不驯的顶级战力，对组织首领最直接、也最传统的“问候”方式
用实力说话。
孙天河看着灰爵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试探，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
笑容中带着年轻领袖独有的锐气与自信。
“正合我意。”
孙天河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金属保管箱轻轻放在脚边，同样开始活动手腕脚踝，“我也很想领教一下，能让父亲和沈伯父都高看一眼的‘塞纳河底绞盘’，三十年沉淀，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光靠日志和旧情，可没办法让我完全放心，把天龙殿在欧洲的安危，交到一个我不了解真实战力的人手里。”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仓库顶部透下的光柱中，尘埃的飞舞似乎都缓慢了几分。
那座古老的落地钟依旧“滴答”作响，声音此刻却如同战鼓的前奏。
没有约定规则，没有划分场地。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战斗的发起往往就在瞬息之间。
灰爵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随意，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这一步踏出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骤然变了！
从那个略显孤僻的钟表店老板，瞬间化为一头从沉睡中苏醒、充满原始暴戾气息的凶兽！
灰爵的身形在这一步之间，仿佛模糊了一下，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孙天河左侧三尺之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最简洁、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攻击
一记看似平平无奇的手刀，悄无声息地斩向孙天河颈侧动脉！
这一击，将速度、力量、角度、时机都拿捏到了极致！
出手之快，轨迹之刁，劲力之凝，远超之前拍卖会上遇到的“青尸”曼弗雷德！
更可怕的是，这一击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和前摇，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在那个位置，做出那个动作！
这是将战场杀戮术修炼成本能的表现！
孙天河瞳孔骤然收缩！
好快！
好狠！
但他早有准备！
他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因为灰爵的气机早已锁死他所有闪避空间，格挡只会陷入被动！
不退反进！
孙天河左脚为轴，身体以一个违背常理的弧度猛然旋转，险之又险地让那记手刀擦着脖颈皮肤掠过，冰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同时，他旋转的身体带动右臂，一记凶悍无比的肘击，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炸裂般的风声，狠狠撞向灰爵的胸腹之间！
以攻对攻！
灰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孙天河反应如此果决迅猛。
他斩空的手刀顺势下压，精准地拍在孙天河撞来的肘尖上！
“嘭！”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撞击声，仿佛两块厚重的实心橡胶碰撞！
没有气劲四溢，因为两人的力量都凝练到了极点，集中于一点爆发！
孙天河只觉得肘部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对方的手掌坚硬得不像血肉之躯！
他闷哼一声，借力向后滑出两米，脚下混凝土地面被犁出两道浅浅的白痕，体内气血一阵翻腾。
灰爵同样后退了一步，手掌微微发麻，看向孙天河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好刚猛的力道！化劲巅峰，根基扎实得不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侥幸而已，比不上莫里斯先生生死间磨砺出的功夫。”
孙天河甩了甩发麻的右臂，眼神却更加炽亮。
刚才那一下，他吃了点小亏，对方的内劲更加凝练老辣，对力量的运用也妙到毫巅。但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再来！”
这次是孙天河主动进攻！
身影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瞬间拉近距离，双拳齐出，拳影重重，仿佛有七八个拳头同时轰向灰爵周身要害！
每一拳空气被灼烧得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呼啸！
灰爵身形不动如山，只是那双冰灰色的眼眸中精光爆闪！
他双手或拍或按，或格或引，动作幅度极小，效率却高得惊人，精准地将孙天河狂风暴雨般的拳势一一化解！
他的手法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极高明的卸力、借力、截击技巧，仿佛一部精密运转的机器，总能以最小的代价，瓦解最猛烈的攻击。
偶尔反击一指、一掌，却刁钻狠辣，直指孙天河招式衔接的薄弱处，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砰砰砰砰！”
拳掌交击声如同密雨敲打芭蕉，在空旷的仓库中连绵响起。
两人身影交错，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
孙天河的攻势刚猛暴烈，如大江奔流，气势磅礴；灰爵的防守反击则如深海潜流，看似平静，内里却蕴含着恐怖的撕扯与绞杀之力。
灰爵越打心中越惊。
这年轻人的实战经验或许不如自己丰富，但天赋之高，根基之厚，武学传承之精妙，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