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权倾天下
第一章 摄政之初
万历元年的深秋,似乎比往年更冷,也更漫长。霜降已过,北京城的天空,总是一片铅灰,难得见到几日爽利的晴空。寒风卷过紫禁城巍峨的宫墙,穿过空旷的广场,带来塞外早至的凛冽气息,也吹不散弥漫在朝堂上下那股沉甸甸的、混合着恐惧、猜忌、期待与观望的复杂气息。
自那日西苑对奏,皇帝朱载堃明旨“全权托付”后,镇北王方平——如今的大明摄政王,便正式以“总摄朝政,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赫赫威权,入主文华殿东侧,原本属于司礼监批红、内阁票拟中枢区域的“文渊阁”之旁的“承明殿”。此殿本为皇帝偶尔召见重臣、商议机密之所,如今被辟为摄政王日常理政之处,其象征意义,不言自明。
每日寅时三刻(凌晨四点),承明殿便已灯火通明。方平作息极严,无论前夜忙碌至何时,必在此时起身,梳洗,练一趟剑法活动筋骨,然后用些简单的早膳,便至殿中开始一日政务。辰时(上午七点)之前,他要批阅完由通政司、司礼监连夜递送来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紧急奏章、军情塘报。辰时正,内阁辅臣(首辅叶向高、次辅沈一贯、新任东阁大学士王家屏)及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五军都督府的主要堂官,需至承明殿外“候见”,呈递重要题本,接受垂询,聆听指令。这便取代了往日皇帝“御门听政”的常朝,成为帝国最高决策的核心场合。
起初,并非所有官员都习惯,或心甘情愿。尤其是那些自诩清流、科甲正途出身的文官,对要向一位以军功骤贵、年未及而立、且是“异姓”的王爷晨昏定省、禀报政务,心中难免芥蒂。然而,摄政王殿前处置左光斗的雷霆手段犹在眼前,皇帝“全权托付”的旨意高悬头顶,更兼北疆军情日紧,逆党“枢星”阴影未散,谁也不敢在这当口,公然挑战这位手握京营、锦衣卫、东厂(暂由陈矩代管)乃至皇帝信重的年轻摄政的权威。于是,每日辰时,承明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绯袍玉带,济济一堂,鸦雀无声,唯有官员们冻得发僵的脚,在青砖地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
殿内,温暖如春。巨大的铜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方平并未高踞御座(那是皇帝的位置),而是在殿中设了一方宽大的紫檀木公案,案上堆满文书,笔墨纸砚俱全。他通常身着玄色或石青色常服,不戴冠,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端坐案后,神情专注而沉静。叶向高、沈一贯、王家屏三位阁老,则分坐于下首两侧的绣墩上,以备咨询。
此刻,辰时已过两刻。方平刚刚听完兵部左侍郎(尚书空缺)关于京营整顿、宣大军需筹措进展的禀报,提笔在几份文书上做了批注。他放下笔,揉了揉因长时间审阅文书而有些发涩的眼睛,目光扫过下首三位阁老,最后落在户部尚书赵世卿(原户部尚书李汝华涉王崇古案下狱,赵世卿由侍郎擢升)身上。
“赵部堂,” 方平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昨日你呈上的,关于追缴晋商范永斗等逆产、及今岁漕粮改折的条陈,本王看了。”
赵世卿连忙起身,躬身道:“请王爷示下。” 他是个干瘦的老头,出身寒微,以精于钱谷、不畏权贵着称,是叶向高力主提拔的。此番骤登高位,又值国库空虚、边饷急如星火之时,压力巨大。
“追缴逆产,进度太慢。” 方平拿起案上一份账册,“范永斗在京城、太原、宣府、扬州等处银楼、货栈、田产,据查抄初步估算,价值不下三百万两。然至今入库现银不足八十万两,各类货物折价亦只四十余万。其余产业,或因牵连过广,或因地方掣肘,清算迟缓。兵部姜总兵、李总督那边,催饷的文书,一日紧过一日。赵部堂,有何难处?”
赵世卿额角见汗,苦着脸道:“回王爷,非是臣等怠慢。实在是……牵连太广。范永斗经营数十年,与各地官绅、商号、乃至宗室,皆有盘根错节的干系。其产业,多有代持、寄名、质押,一时难以厘清。且地方官员,或畏其势,或受其惠,清查之时,阳奉阴违,推诿拖延者,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以‘市井萧条,恐激民变’为由,暗中阻挠。臣……臣已行文各处,严词申饬,然……”
“然收效甚微,是吗?” 方平打断他,语气转冷,“地方官阳奉阴违,便拿下问罪!宗室勋贵涉足其中,便奏明陛下,削爵夺禄!市井萧条?哼,范永斗勾结逆王,资敌叛国之时,可曾想过市井萧条?如今朝廷正当用钱之时,这些国之蠹虫,还想守着不义之财,逍遥法外?简直是笑话!”
他顿了顿,对侍立一旁的韩墨道:“韩墨,以锦衣卫名义,行文北直隶、山西、南直隶各巡抚、按察使,凡涉及范永斗逆产清查之府县,主官限期半月,将所辖境内逆产清理完毕,造册上报,押解入京。逾期未清,或清查不力、账目不清者,该地巡抚、按察使、知府、知县,一律革职拿问,以渎职、窝赃论处!锦衣卫、东厂,派出缇骑,分赴各地,实地督察,凡有阻挠、隐瞒、贪墨者,可就地锁拿,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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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韩墨凛然应命。
赵世卿听得心头一颤,暗道这位摄政王果然手段酷烈。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快见效的法子,只是如此一来,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波,得罪多少人。
“至于漕粮改折,” 方平拿起另一份文书,“你的条陈,是拟将今岁南直隶、浙江部分糟粮,按市价折银,以补军饷。想法不错,但折价过低。如今市面上,粮价几何?你条陈中所拟折银之数,是太平年景的旧价。如今北疆不宁,漕运不畅,京城粮价已涨了三成不止。按旧价折银,百姓吃亏,朝廷亦落个盘剥之名。着户部重新核计,参照目前市价,拟定一个官民两便的折银比例,既要能补军需,亦不可过损民力。此事,由你亲自督办,十日内,拿出新章程。”
赵世卿暗暗叫苦,这差事更难办。按市价折,朝廷收的银子是多了,可那些指望漕粮吃饭的仓场官吏、漕丁,乃至背后相关的利益集团,能答应?这简直是从他们嘴里抢食。可不按市价,王爷这里又过不去。他偷眼看了看叶向高,叶向高眼观鼻,鼻观心,毫无表示。
“臣……臣遵旨。” 赵世卿硬着头皮应下。
“还有,” 方平补充道,“漕粮改折所得银两,需专款专用,全部拨付宣大、蓟辽边镇,户部、兵部、工部,皆不得挪用分毫。账目需清,每旬一报。若有贪墨、挪用,无论涉及何人,斩立决。”
“是。”
处理完户部之事,方平又看向刑部尚书(新任):“逆党清查,涉案官员名录,可曾厘清?”
新任刑部尚书是原南京刑部侍郎刘一焜,以刚正敢断闻名,亦是叶向高力荐。他起身禀道:“回王爷,经三法司、锦衣卫联合会审,并核对张鲸、王朴等处搜获之往来书信、账册,逆党涉案官员,已初步厘定。分为三等:一等,参与核心谋逆、资敌、传递机密、谋害大臣者,计二十七人,证据确凿,按律当诛。二等,收受贿赂,为之提供便利,但未直接参与谋逆核心者,计五十三人,按律当流、革、杖。三等,仅有书信往来、或接受小额馈赠、情有可原者,计三十九人,宜申饬、罚俸、降级。名录在此,请王爷过目。” 说着,呈上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
方平接过,快速翻看。名录上,一个个名字,背后或许就是一个家族的兴衰,一段仕途的终结,乃至数颗人头的落地。他看得很仔细,尤其是那些“一等”要犯的名字和“罪证摘要”。
“一等二十七人,” 方平合上册子,缓缓道,“首恶如成国公(已自刎)、王崇古(在押)、张鲸(在押)等,自不待言。其余如兵部武库司郎中陈安(已死)、宣府参将张鸿功、大同监军太监王德化等,皆罪证确凿。着三法司,尽快拟定判词,报本王与陛下御览。该杀的,不必拖延,也不必等秋决。 陛下有旨,‘格杀勿论’。但需明正典刑,公告天下,以儆效尤。”
“二等五十三人,” 他继续道,“流放、革职、杖责,按律执行,不得徇私。然,其家产,需仔细勘验,若系贪墨所得,或与逆案有关,一律抄没,充入国库。若无涉逆产,可酌留其家小生计所需。”
“至于三等三十九人,” 方平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众臣,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头,“申饬、罚俸、降级,可也。然,需令其具结悔过,保证日后洗心革面,尽心王事。若再有差池,两罪并罚。”
这番处置,可谓宽严相济,条理分明。既展现了肃清逆党的决心,也未一味扩大化,给朝局留有余地。殿下不少官员,尤其是那些与逆党有些许瓜葛、正自惴惴不安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对这位摄政王的“法度”与“分寸”,多了几分认识,也多了几分……敬畏。
“王爷,” 叶向高此时开口,缓声道,“逆党清查,关乎朝局稳定,人事更迭。一等、二等涉案者之官职出缺,需尽快选员填补,以免政务废弛。老臣与沈、王二位阁老商议,拟了一份候补名单,请王爷定夺。”
说着,呈上一份名单。方平接过,展开。名单上,列出了需要填补的重要官职,如兵部尚书、宣大总督(暂由姜镶兼,但需文官制衡)、户部几个重要清吏司郎中、都察院空缺的御史,以及几个涉事地方的布政使、按察使等。每个官职后面,列出了两到三名候补人选,并附有简短的履历、评价。
方平仔细看着。名单上的人选,大多是叶向高、沈一贯的门生故旧,或是在清流中有些声望、能力尚可的官员。显然,叶向高是想借此机会,安插自己人,巩固内阁权威,同时也算是向方平“报备”,以示尊重。
“叶阁老费心了。” 方平看完,将名单放在案上,“人选大致妥当。只是,兵部尚书一职,干系重大,需得懂兵事、知边情、且忠诚可靠之人。名单上所荐三人,或长于钱谷,或精于刑名,于兵事一道,似乎……稍欠火候。”
叶向高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摄政王要亲自安排这个关键职位了。他恭声道:“王爷明鉴。兵部乃军政枢机,确需干才。不知王爷属意何人?”
方平沉吟片刻,道:“大同总兵姜镶,此番平乱、稳边,功勋卓着,且久在边关,熟悉虏情。可加兵部尚书衔,仍镇大同,总制宣大军务,以专阃外之任。至于兵部日常部务,可另设一左侍郎,佐理其事。本王看,原兵部职方司郎中孙传庭,老成谋国,熟知兵事,可擢为兵部左侍郎,署理部务。叶阁老以为如何?”
姜镶加兵部尚书衔,是酬功,更是以武将身份遥领部堂,加强对方平在军方影响力的控制。而孙传庭,是方平的心腹幕僚,由他署理兵部实际事务,等于将兵部实权牢牢抓在手中。这一安排,既安抚了边将,又掌控了中枢,可谓一箭双雕。
叶向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王爷所虑周详,老臣无异议。”
“至于宣大总督,” 方平继续道,“姜镶既总制军务,文臣方面,需派一稳重干员,巡抚地方,协调军民,督理粮饷。可擢山西右布政使王象乾(与逆党王象乾同名,但非一人),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此人素有能名,且与姜镶有旧,当可和衷共济。”
王象乾是叶向高的门生,能力确实不错。叶向高心中稍慰,知道这是摄政王在向自己示好,或者说,是交换。“王爷明断,王象乾可当此任。”
“其余官职,便按叶阁老所拟名单,由内阁会同吏部,尽快办理。记住,任人唯贤,宁缺毋滥。凡有劣迹、或与逆党有牵涉者,一概不用。” 方平最后定调。
“臣等遵命。” 三位阁老齐声应道。
人事安排,是权力的核心。方平通过今日这番布置,初步确立了摄政王府在朝政决策中的主导地位,既尊重了内阁(叶向高)的“荐人权”,又将最关键的人事(兵部、宣大)抓在了自己手中,同时通过“依法严惩逆党、酌情任用贤能”的姿态,安抚了朝中人心。手段之老辣,思虑之周密,让在座的叶向高等老臣,也暗自心惊。这位年轻的摄政王,不仅战场厮杀勇不可当,于这朝堂权术、平衡之道,竟也如此熟稔,成长速度,实在惊人。
处理完这几件紧要公务,辰时已近尾声。方平示意众臣可暂且退下,只留三位阁老与韩墨、陈矩。
“韩墨,西山追捕,可有进展?” 方平问。
韩墨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王爷,卑职亲赴西山坐镇,在鹰嘴岩附近,与白莲教妖人及逆党护卫数次交手,击毙、擒获十余人,然其首领狡猾,借助复杂地形和预设陷阱,再次逃脱。信王妃、世子踪迹,时隐时现,最后消失在西山深处‘断龙岭’一带。那地方山势险恶,沟壑纵横,洞穴密布,搜寻极为困难。且……据擒获的白莲教小头目招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人送往‘老君洞’,那里……似乎有接应,可直通关外。”
“老君洞?关外?” 方平目光一凝。果然,对方是想将信王血脉送出境,与蒙古汇合!“加派人手,封锁断龙岭所有出口,特别是通往老君洞的方向。调神机营,携带火器、弩车,配合搜山。告诉将士们,凡擒获或格杀信王妃、世子者,赏万金,封伯爵!凡有擒获白莲教首要,或逆党头目者,亦有重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韩墨领命,又道,“王爷,还有一事。在清理碧云寺庄子书信时,发现一封未及焚毁的密信,是用暗语写的,但破译后发现,其内容是指令在漕运重镇临清,截留一批‘特殊货物’,并设法运往天津卫出海。时间,就在近期。信中提及的接头暗号、船只特征,皆有记录。卑职怀疑,这‘特殊货物’,可能非同小可,或与‘枢星’下一步图谋有关。”
临清?天津卫?出海?方平心中念头急转。截留漕运货物,从天津卫出海……是军械?是人员?还是……别的什么?联想到“枢星”密信中提及的“江南春雨”,以及白莲教、蒙古……难道,他们想从海上,与倭寇、或西洋人勾结?亦或是,有一条秘密的海上运输线?
“立刻飞鸽传书,令我们在临清、天津卫的暗桩,严密监控漕运船只,特别是符合信中特征的。同时,令锦衣卫、东厂,派出得力人手,秘密前往两地,暗中查访。一有发现,立刻密报,不得打草惊蛇。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想运什么‘货’出海!” 方平沉声道。
“卑职明白!”
“陈矩,” 方平转向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整顿如何?宫中可还安稳?”
陈矩连忙躬身:“回王爷,东厂经此番清洗,张鲸余党已大部清除,如今皆是可靠之人。宫中亦加强了戒备,凡与逆党有牵连的太监宫女,皆已处置。陛下身边,如今都是老奴亲自挑选的妥当人伺候,请王爷放心。只是……近日宫中,有些关于信王……的流言蜚语,老奴已着人弹压,然恐难以禁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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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方平眉头微蹙。是关于信王如何死的?还是关于皇帝与信王兄弟之情的?亦或是……关于“枢星”的?宫禁之中,从来是流言的温床。
“严加管束,再有散布流言者,无论何人,立毙杖下。” 方平语气冰冷,“陛下静养期间,宫中务必肃静。一应用度,不得短缺,亦不得奢侈。太医每日请脉记录,需抄送本王一份。”
“是,老奴记下了。”
分派已毕,三位阁老与韩墨、陈矩也告退而出。承明殿内,只剩下方平一人。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短短一个多时辰,处理了钱粮、刑狱、人事、军情、侦缉、宫禁等诸多事务,看似条分缕析,决断明快,实则耗费心力巨大。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需权衡利弊,思虑周全,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摄政,不仅仅是权力的巅峰,更是劳心劳力的苦役。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历史上那些雄才大略的君主,晚年往往多疑、暴戾、或倦怠。长期处于这种高压、复杂、充满算计与背叛的环境中,对人的心性,是极大的摧残。
殿外,寒风呼啸。殿内,炭火噼啪。方平睁开眼,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这才只是开始。信王妃世子未获,“枢星”未明,白莲教未靖,蒙古边患迫在眉睫,朝中各方势力仍在观望、试探、甚至暗中角力。江南的“春雨”,漕运的“异动”,海上的“未知”……无数暗流,在这庞大的帝国肌体下涌动。
而他,坐在这承明殿中,手握看似无上的权柄,实则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能倚仗的,除了皇帝的“信任”(随时可能变化),自身的威望与手段,或许,就只有脑海中那些来自后世的、零散而不成体系的知识与见识了。
“王爷,” 孙传庭的声音在殿外轻轻响起,“林将军派人送来了一盅参汤,说是……让王爷务必趁热喝了,保重身体。”
方平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一丝暖意。青墨……她伤势未愈,却还惦记着自己。他起身,走到殿门口,接过孙传庭手中那个精致的提盒。
“告诉林将军,本王……多谢她。让她好生休养,不必挂心。”
“是。”
提着尚有余温的提盒,方平回到案前。打开盒盖,一股参香混合着鸡汤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似乎连日的疲惫与紧绷,也舒缓了些许。
窗外,天色依旧阴沉。但手中的这点暖意,却让他觉得,这漫长而寒冷的路,或许,并非全无光亮。
他放下汤匙,重新摊开一份关于宣大军屯整顿的奏章。目光,再次变得专注而锐利。
路还很长。但既然选择了,便只能,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