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江山新匠 > 第99章 朝堂风波

第99章 朝堂风波(1 / 1)

第九章 朝堂风波

天光方亮,朝会的钟鼓尚未鸣响,一股沉滞而紧绷的气息,已悄然弥漫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序列队,彼此间少有交谈,只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低声耳语几句,便迅速分开。人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疲惫、警惕,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碧云寺庄子夜袭、信王妃世子逃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已传遍朝中高层。虽然韩墨与方平已尽力控制消息,但如此规模的行动,又涉及逆王眷属,想要完全封锁,绝无可能。

更重要的是,昨日朝会上,摄政王方平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邹元标的针锋相对,已将朝中潜在的矛盾与猜忌,摆到了明面上。今日,恐怕不会平静。

辰时正,钟鼓齐鸣,宫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穿过金水桥,踏上丹陛。御座依旧空悬,御座之侧,那张蟠龙交椅上,身着玄色常服、腰悬天子剑的方平,已然端坐。他面色平静,目光低垂,似在养神,对下方投来的或探究、或审视、或暗藏敌意的目光,浑若未见。

“陛下龙体违和,着本王总摄朝务。诸卿有事启奏,无事便散朝。” 方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短暂的沉默后,户部尚书出列,奏报筹措北疆粮饷进展,虽有困难,但正在竭力办理。工部尚书奏报军械督造情形。兵部侍郎(尚书因涉王崇古案下狱)奏报京营整顿、边镇防务等事。一切按部就班,看似寻常。

然而,当几位尚书奏毕,都察院队列中,又有一人出列。众人看去,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清流中另一干将,东林党人——左光斗。此人年纪不过三十许,面容清癯,目光锐利,以风骨刚直、不畏权贵闻名,是邹元标的得意门生,也是清流中少壮派的代表。

“陛下,摄政王!” 左光斗手持玉笏,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臣有本奏!”

来了。殿中许多人心头一紧。邹元标昨日铩羽,今日其弟子又上阵,清流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左卿何事?” 方平抬眼,看向左光斗,神色依旧平淡。

“臣闻,昨夜京西碧云寺附近,有大批锦衣卫、顺天府衙役出动,围捕人犯,激战竟夜,死伤无算,更焚毁民宅,惊扰地方。敢问摄政王,所为何事?可有陛下明旨?所捕何人?死伤者几何?焚毁民宅,损失又由谁人承担?” 左光斗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句句如刀,直指昨夜行动的程序合法性、后果及责任。

果然是为碧云寺之事而来!而且,一开口便是连环诘问,气势逼人。殿中百官神色各异,有暗自点头者,有幸灾乐祸者,亦有为方平捏一把汗者。叶向高微微蹙眉,韩墨站在武官班列中,面色冷峻,手按刀柄。

方平静静听着,待左光斗说完,才缓缓开口:“左御史耳目倒是灵通。不错,昨夜确有行动,乃是为缉拿信王逆党余孽,搜捕在逃之信王妃、世子。此乃奉旨查办逆案,肃清余毒,何需另有明旨?至于死伤,逆党负隅顽抗,杀伤我锦衣卫、衙役多人,其护卫多为行伍出身,悍勇异常,剿灭逆党,岂能无死伤?至于民宅,” 他顿了顿,目光微冷,“那并非普通民宅,乃逆党藏匿要犯、密谋不轨之巢穴!为防其销毁证据、趁乱逃脱,不得已而强攻。些许损毁,与肃清逆党、维护社稷相比,孰轻孰重?”

“即便如此,王爷总揽朝政,行事当有法度,有节制。” 左光斗毫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信王谋逆,罪证确凿,其家眷在逃,自当缉拿。然,昨夜行动,调动兵马,擅启战端,事前可有与内阁、兵部商议?可有知会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可有考虑京畿百姓之安宁?臣闻,庄中除逆党外,亦有仆役、妇孺,昨夜激战,玉石俱焚,彼等何辜?王爷行事,雷霆固然,然过刚易折,过察无徒。长此以往,恐非朝廷之福,亦非社稷之福!”

“过刚易折,过察无徒……” 方平重复着这八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左御史是在教本王,如何为政吗?”

“臣不敢!” 左光斗躬身,语气却无丝毫退让,“臣只是尽言官之责,提醒王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王爷以摄政之尊,掌生杀大权,更当时时自省,以仁恕为本,以法度为纲,而非……一味以力服人,以杀立威。”

“以力服人?以杀立威?” 方平霍然站起,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沙场特有的金铁杀伐之气,“左光斗!本王问你,若有一日,逆贼持刀,已杀至你家门之前,欲屠你满门,灭你宗族,你是与他讲‘仁恕’,论‘法度’,还是……提刀反击,以杀止杀?!”

“本王再问你!信王谋逆,勾结边将,私通外虏,其党羽遍布朝野,其财力可敌国库!当其作乱之时,可曾想过‘仁恕’?可曾讲过‘法度’?英国公张维贤,两朝老臣,国之干城,便是被这伙逆党,暗箭射杀于大同军营!他可曾有机会,与刺客讲‘仁恕’?!”

“昨夜碧云寺庄子,乃逆党重要巢穴,内藏兵甲火药,更有行伍护卫数十,其首领狡诈如狐,早备下明暗两路,金蝉脱壳!若按左御史所言,事事商议,层层报批,等朝廷公文往来,内阁会议,兵部调令,黄花菜都凉了!届时,逆犯早已远遁千里,甚至勾结外虏,引兵入寇!左御史是想看到,我大明边关烽烟再起,百姓流离失所,将士血染沙场吗?!”

“至于你口中的‘仆役、妇孺’,庄子内确有仆役,然其皆从逆,为虎作伥!至于妇孺,” 方平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左御史可知,庄内搜出之妇孺,乃是逆党寻来的替身!真正的信王妃、世子,早已从秘道逃脱!逆党如此处心积虑,玩弄手段,左御史不去质问逆党之奸猾,反倒来指责本王‘过刚’、‘过察’?!是何道理?!”

一连串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砸向左光斗,也砸在殿中每一个官员心头。方平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只是用最直接、最血淋淋的事实——英国公之死,逆党之奸,边关之危——来反驳。每一句,都重若千钧,带着战场上带下来的硝烟与血气,震得殿中嗡嗡作响。

左光斗面色微白,他没想到方平反应如此激烈,言辞如此尖锐,更没想到碧云寺之事内情如此复杂。但他毕竟是左光斗,东林风骨,岂肯轻易退缩,尤其他心中,对武将掌权、破坏“祖制”的警惕与不满,根深蒂固。

“王爷所言,或许不虚。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事固重,然国柄不可轻授,法度不可轻废!” 左光斗挺直脊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王爷以军功骤贵,掌生杀,总朝政,已是非制。若再一味倚重厂卫,行非常之事,恐开跋扈之渐,擅权之端!长此以往,主弱臣强,国将不国!臣非为逆党张目,实是为江山社稷,为陛下安危,为祖宗法度计!望陛下、摄政王,收揽权柄,政归内阁,亲贤纳谏,远斥厂卫,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最后几句,已是赤裸裸地指出方平“跋扈”、“擅权”,影射其“主弱臣强”,甚至要求“政归内阁,远斥厂卫”!这已不是简单的谏诤,而是对方平摄政合法性与行事方式的全面否定,是清流文官集团对武将(及依附其的厂卫)权力的一次公开宣战!

殿中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左光斗这是将最后的窗户纸也捅破了!将朝中潜流已久的文武之争、权柄之争,彻底摆上了台面!矛头直指方平,也指向了皇帝(“主弱”)!

方平静静地看着左光斗,看着这个年轻御史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为“道统”、“祖制”不惜一切的“风骨”。忽然间,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与战场上的敌人厮杀,虽然凶险,却目标明确,你死我活。可这朝堂上的斗争,看似唇枪舌剑,不流鲜血,实则更加凶险,更加……令人厌倦。每个人都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为了各自心中的“道”与“利”,进行着永无休止的倾轧与算计。

“左光斗,” 方平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有些诡异,“你说本王‘跋扈’、‘擅权’,说本王‘主弱臣强’。好,本王问你,陛下赐我金牌虎符,授我摄政之权,命我总揽朝务,肃清奸佞,可是‘君命’?”

左光斗一滞:“自……自然是君命。”

“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将国事托付于本王,命本王与叶阁老等辅政大臣,共商国是,可是‘君命’?”

“是……然……”

“既是君命,本王奉旨行事,何来‘跋扈’、‘擅权’之说?” 方平打断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莫非在左御史眼中,陛下之命,也算不得数?还是说,左御史心中,另有一套‘法度’,凌驾于君命之上?!”

“臣……臣绝非此意!” 左光斗脸色大变,这话太重了,几乎是指他藐视君权!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平陡然提高声音,一步踏前,逼近左光斗,强大的气势如同山岳般压下,“陛下将国事托付于本王,是信任,亦是责任!北有蒙古磨刀霍霍,内有余党未清,江南、漕运、边镇,处处需用人,处处需用钱!朝廷百废待兴,正是上下同心,共度时艰之时!而你,左光斗,身为朝廷御史,不思为国分忧,为民请命,整日盯着本王如何行事,揪着细枝末节,大放厥词,攻讦不休!口口声声‘祖制’、‘法度’,实则不过是借‘清议’之名,行党同伐异、沽名钓誉之实!你眼中,可还有陛下?可还有这风雨飘摇的江山社稷?!”

“你……你血口喷人!” 左光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平,声音都变了调,“臣……臣一片公心,天日可鉴!臣……”

“够了!” 方平猛地一挥袖,转身,不再看他,面向御座方向,单膝跪地,朗声道:“陛下!臣蒙陛下信重,委以摄政之任,夙夜忧惧,唯恐有负圣恩。然,朝中有如左光斗之辈,不体时艰,不恤国事,专以攻讦大臣、淆乱朝纲为能!动辄以‘祖制’、‘清议’相挟,实则结党营私,惑乱人心!长此以往,忠臣寒心,能吏束手,奸邪窃喜,国事何堪?!臣,恳请陛下明断!”

他这一跪,一请,将皮球彻底踢给了皇帝(虽然皇帝不在),也将其与左光斗的个人争执,上升到了“忠奸对立”、“朝纲淆乱”的层面。同时,那句“结党营私”,更是直接点了东林党(清流)的死穴!

殿中气氛,已紧张到极点。叶向高眉头紧锁,他知道,方平这是被激怒了,也是要借题发挥,敲打乃至清洗朝中反对势力了。他必须出面了。

“陛下,摄政王!” 叶向高出列,躬身道,“左御史年轻气盛,言词或有不当,然其心系社稷,亦是臣子本分。摄政王劳苦功高,一心为国,天地可表。当此多事之秋,正需君臣一心,文武和衷。些许口舌之争,实不足虑。老臣以为,不若各退一步。左御史,还不向摄政王赔罪?”

这是给双方台阶下。只要左光斗服软,方平借坡下驴,此事便可暂时揭过。

然而,左光斗此刻已被方平“结党营私”、“沽名钓誉”的指责彻底激怒,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嘶声道:“叶阁老!下官何罪之有?!下官所言,句句为公,字字为国!摄政王若觉下官有罪,便请陛下下旨,将下官革职拿问,乃至……推出午门斩首!下官若是皱一皱眉头,便不算读书人!然,要让下官违心认错,绝无可能!”

完了。叶向高心中一叹。左光斗这是宁折不弯,将路彻底走死了。

方平缓缓站起身,脸上已无一丝表情,只剩下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决断。他不再看左光斗,而是转向陈矩:“陈公公,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殿前失仪,诽谤大臣,淆乱朝纲,着即革去官职,交都察院看管,听候发落。其奏对所言,留中。退朝。”

革职!看管!听候发落!

虽然未下诏狱,但“革职看管”,已是极其严厉的处分,意味着左光斗的政治生涯,很可能就此终结!而“听候发落”,更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是流放?是下狱?全在方平一念之间!

殿中一片哗然!虽然不少人料到左光斗会受惩处,但没想到如此之重,如此之快!摄政王这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

“方平!你……你擅权辱士,堵塞言路,必为天下所不容!我……我……” 左光斗睚眦欲裂,还要再说,已被两名上殿的锦衣卫力士上前,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退朝——!” 陈矩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官神色各异地退出皇极殿。今日这场朝会,无疑将震动朝野。摄政王以铁腕手段,当廷处置了清流干将左光斗,其立威之意,震慑之心,昭然若揭。朝中文武,勋贵外臣,皆需重新掂量这位年轻摄政王的分量与决心了。

方平独自站在丹陛之上,望着空旷的大殿,久久不语。处置左光斗,并非一时冲动。此人及其背后的清流势力,已成为他推行政令、稳定朝局的一大障碍。不敲打,不足以立威;不震慑,不足以令行禁止。尤其在“枢星”未明、内忧外患的当口,朝中绝不能有第二种声音干扰决策。

只是,这“堵塞言路”、“擅权辱士”的恶名,恐怕是坐实了。史笔如铁,后世会如何评说今日之事?

他轻轻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顾及身后虚名,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王爷,” 叶向高去而复返,走到近前,神色复杂,“左光斗……处置是否过急、过重了?此人虽迂阔,然在清流中声望颇高,此番……恐激起物议,于王爷名声不利。”

“叶阁老,” 方平转身,目光平静,“名声于我,不过浮云。眼下当务之急,是令出一门,政令畅通。北疆军情如火,逆党余孽未清,朝中若再议论不休,互相掣肘,误了大事,谁来承担?左光斗要名声,要风骨,可以。但需以国事为重,以大局为先。他既不懂这个道理,本王便让他懂。至于物议……”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让他们议去。只要刀子还握在手里,只要边关还稳着,些许物议,伤不了筋骨。更何况,清流之中,也非铁板一块。借处置左光斗,亦可看清,哪些人是真心为国,哪些人是……别有用心。”

叶向高默然。他知道方平说得没错。朝局如危舟,行于惊涛,需要的是强有力的舵手,而非一群在船上争吵不休的乘客。只是,这“舵手”的手段,未免太过酷烈了些。

“王爷心中既有丘壑,老朽不再多言。只是,左光斗之事,需尽快了结,不宜久拖。拖得久了,反成祸根。” 叶向高提醒道。

“本王知道。” 方平点头,“不会关他太久。待北疆局势稍稳,朝中风波稍息,寻个由头,或贬或流,也就罢了。此人,杀不得。”

叶向高心中稍安,看来王爷并非一味嗜杀,尚有分寸。“王爷,那碧云寺之事,接下来……”

“加大搜捕力度,明松暗紧。” 方平眼中寒光一闪,“信王妃世子,必须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那些用暗语写的书信账册,要加紧破译。还有,派人盯紧西山,特别是红叶谷和老君洞方向。本王怀疑,那里还有逆党巢穴。”

“是。老朽这就去安排。”

叶向高告退后,方平走下丹陛,走出皇极殿。殿外阳光正好,洒在汉白玉的广场上,一片刺目的白。他眯起眼睛,望向宫外那片辽阔而复杂的天地。

朝堂的风波暂时压下,但真正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信王妃世子逃脱,“枢星”隐身幕后,蒙古虎视眈眈,江南疑云重重……而他这个站在风口浪尖的摄政王,能倚仗的,除了手中的权柄,或许,就只有那份不曾磨灭的、与这个时代搏击的决心了。

“王爷,回府吗?” 周淮安上前低声问。

“不,” 方平收回目光,“去西苑,见陛下。”

他需要将今日朝会之事,以及碧云寺的进展,亲自向皇帝禀报。君臣之间,尤其在此时,信任与沟通,比什么都重要。虽然皇帝“卧病”,但方平知道,那位年轻的君王,对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必然了如指掌。

马车向着西苑驶去。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声响。方平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左光斗那声嘶力竭的呼喊,以及……那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枢星”,无声的冷笑。

路,还很长。也很险。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天道好轮回,我老婆子也重生了 群星:开局一个终端,踏遍全宇宙 延禧攻略富察容音 世纪三大冤种之何雨柱 世子家的桃子熟了 退婚后,疯批王爷对我偏执入骨 得道长生从天蓬真君开始 逆鳞时序 赵云别传 白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