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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血染碧云(1 / 1)

第八章 血染碧云

朝会的风波尚未完全散去,那碧云寺旁、看似寻常的“钱侍郎”庄子,便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方平心中激起层层不祥的涟漪。邹元标的诘问,是明枪,这隐于京郊的庄子,便是暗箭。方平深知,在权力斗争的棋局上,明处的敌人尚可应对,暗处潜伏的毒蛇,才最为致命。

他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径直去了皇城司礼监值房旁的一处小院——这是韩墨临时设立的、用以处理紧急密务的所在。院外看似寻常,内有锦衣卫缇骑严密把守。

“王爷。” 韩墨已在院中等候,面色凝重,眼中带着血丝,显是彻夜未眠。“碧云寺庄子那边,有新的发现。”

“进去说。”

两人进入屋内,屏退左右。韩墨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指向碧云寺东北方向的一处标记:“王爷请看,此处便是钱庄。庄子不大,三进院落,带一个后园,背靠小山,有溪流环绕,易守难攻。据卑职手下昼夜监视,庄内常驻人员约三十余人,其中约半数,行动举止确带行伍痕迹,且戒备森严,暗哨遍布庄子四周,尤其是后园方向。白日里,庄门紧闭,少有外人出入,但入夜后,常有黑影悄然进出,行踪诡秘。”

“可曾见妇孺身影?” 方平问。

“有过两次。” 韩墨点头,“一次是前日黄昏,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搀扶一着素衣、以帷帽遮面的妇人,在后园溪边短暂驻足,随即返回内宅。另一次是昨夜,有一男童哭声隐约从内宅传出,很快被制止。看身形,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男童不过七八岁光景,与信王妃、世子年龄吻合。但距离太远,无法确认。”

“够了。” 方平手指点在地图上,“这庄子,绝非寻常告老官员的别业。行伍护卫,夜间出入,隐藏妇孺……八九不离十,信王妃和世子,就藏在这里。这钱侍郎,胆子不小。”

“王爷,是否立刻调兵围庄,拿人?” 韩墨眼中闪过厉色。

方平沉吟片刻,摇头:“不急。若只是藏匿逆眷,抓了便是。但本王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钱侍郎一个退休的南京户部侍郎,纵然有些家底,如何能招募、控制这许多行伍出身的护卫?他又凭什么,敢冒这诛九族的大险,收留信王余孽?其背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这庄子,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比如……那个‘枢星’的线索?”

“王爷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

“不错。” 方平目光幽深,“你方才说,入夜后有黑影进出庄子。可知他们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卑职派了最擅长追踪的好手跟了两拨。” 韩墨从怀中掏出两份更小的纸条,“一拨两人,出了庄子,径直往西,进了西山,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附近失去踪迹,那附近地形复杂,恐有密道。另一拨……只有一人,轻功极高,卑职的人险些跟丢,最终见他……进了城,消失在……成国公府后巷附近。”

“成国公府?” 方平瞳孔骤缩。成国公朱纯臣已自刎,其子被擒,府邸被查抄,已成空宅,怎会还有人去?是去取藏匿之物?还是……与成国公府旧人联络?

“是。卑职已加派人手,盯死成国公府及周边。那处山神庙,也派了人秘密监控。” 韩墨道。

西山……成国公府……方平脑中迅速勾连线索。信王、成国公、张鲸已倒,但其残余党羽、隐藏的关系网,显然还在活动。这钱庄,或许正是他们一个重要的联络点,甚至是指挥节点。信王妃世子藏身于此,既是为了安全,也可能……是作为某种“人质”或“旗帜”。

“西山,成国公府……” 方平喃喃道,忽然想起一事,“韩墨,你可记得,张鲸供词中,提到成国公有一处秘密外宅,位于西山‘红叶谷’,专门用以藏匿财宝、密会要人?”

韩墨精神一振:“王爷是说……那处山神庙,可能靠近红叶谷?或者,就是通往红叶谷密道的入口之一?”

“极有可能。” 方平站起身,在屋内踱步,“红叶谷是成国公经营多年的秘窟,信王与其勾结,或许也用过此地。如今成国公虽死,但其手下心腹,或信王余党,仍可能利用此地藏身、联络。钱庄的人夜入西山,恐怕就是去红叶谷!而成国公府后巷……或许也有密道相连!”

思路渐渐清晰。一个以钱庄为前哨,以红叶谷为基地,以成国公府(或其后巷某处)为城中联络点的地下网络,隐隐浮现出来。这网络,可能还连接着信王妃世子这条“潜龙”,以及……那个神秘的“枢星”。

“好一个狡兔三窟!” 方平冷笑,“韩墨,你立刻做三件事。”

“王爷请吩咐!”

“第一,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钱庄、西山山神庙、成国公府后巷三处,特别是夜间,记录所有出入人员形貌、特征、去向,但绝不可打草惊蛇。若有跟踪,宁丢勿醒。”

“第二,挑选最精干、最可靠的生面孔,设法混入钱庄,或接近与钱庄有来往的人,摸清庄内详细布局、人员分工、防卫漏洞。特别是,确认信王妃世子是否真在其中,以及……庄内是否有不同寻常的物事,比如……大量文书、信鸽、或可疑货物。”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 方平目光锐利如刀,“动用我们在刑部、顺天府、乃至五城兵马司的所有暗桩,查清这个钱侍郎的底细。他何时致仕?致仕前后与何人往来密切?家产几何?子女亲眷何在?特别是,他与江南、与晋商、与朝中哪些官员,有过交集。记住,要秘密进行,不得让他有丝毫察觉!”

“卑职明白!这就去安排!” 韩墨领命,匆匆而去。

方平独自留在小院中,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信王余党未清,“枢星”隐于幕后,蒙古磨刀霍霍,朝中质疑之声未绝……而他,刚刚坐上摄政之位,便已置身于这重重漩涡的中心。

“王爷,” 孙传庭悄然入内,低声道,“徐先生派人来报,林将军已醒,能进些流食了,白郎中说,只要不再反复,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依旧虚弱,需长期将养。”

方平心中微微一松,这或许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知道了。告诉徐先生,用最好的药,最精心的照料。另外,从王府库中,取那支百年老参,送去给林将军补身。”

“是。” 孙传庭应下,又道,“王爷,叶阁老派人递话,说今日朝会上,邹元标虽被王爷驳斥,但其言论,在清流中颇有市场。不少御史、给事中,私下串联,欲联名上疏,劝谏陛下‘亲贤臣,远权幸’,‘政归内阁,权不下移’。虽未明指王爷,但其意昭然。叶阁老让王爷早作准备。”

“联名上疏?” 方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让他们上。陛下如今卧病,奏章皆由本王与叶阁老批阅。他们愿意写,就让他们写个够。正好看看,这朝中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国,多少人,是心怀叵测,多少人,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王爷,是否要……警示一番?” 孙传庭试探道。

“不必。” 方平摆手,“堵不如疏。让他们说,正好看清人心向背。只要不误了正事,不触犯国法,随他们去。本王这‘权幸’、‘摄政’的名头,也不是靠几封奏章就能摘掉的。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他顿了顿,对孙传庭道:“先生,你立刻去一趟英国公府,以本王名义,慰问张之极,并告诉他,整顿京营之事,需加快进行。特别是对那些与成国公旧部牵连过深、或近来有异动者,要严密监控,必要时,可先行控制。另外,让他暗中留意,京营之中,是否有与西山、碧云寺方向往来密切的将领。”

孙传庭心中凛然,王爷这是怀疑京营也不干净?“老朽明白,这就去办。”

两日后,深夜。

碧云寺方向,乌云蔽月,星斗无光。秋风穿过山林,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肃杀。钱庄如同往常一样,隐在黑暗里,只有几点微弱的灯光,在厚重的窗帘后闪烁。庄子外围的暗哨,如同石雕,一动不动,但耳朵都竖得笔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声响。

庄子后园,那栋最为幽静的二层小楼内,灯火通明。楼下站着两名面无表情、腰佩短刃的护卫。楼上,一间陈设雅致、却透着压抑气息的厢房内,信王妃李氏,一身素色衣裙,未施粉黛,面容憔悴,眼眶红肿,正搂着年仅八岁的世子朱由崧,低声啜泣。朱由崧似乎受了惊吓,小脸苍白,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神呆滞。

“王妃,世子,夜深了,该安歇了。” 一名年约四旬、面容刻板、声音沙哑的嬷嬷,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语气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钱嬷嬷,” 李氏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哀恳,“王爷……王爷他真的……真的不在了吗?这庄子……我们还要躲到何时?崧儿还小,他……”

“王妃慎言!” 钱嬷嬷脸色一沉,将汤碗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冷,“王爷是为大业捐躯,死得其所!您和世子,是王爷仅存的血脉,是未来的希望!此刻外面风声正紧,朝廷鹰犬四处搜捕,唯有此地最为安全。钱老爷是王爷故交,忠心耿耿,定能护您周全。您只需安心在此将养,教导世子,静待时机。其他的,不必多问,也……不要多想。”

时机?李氏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绝望。还能有什么时机?王爷都死了,党羽星散,他们母子如同丧家之犬,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庄子里,苟延残喘,还能等来什么时机?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瓦片被踩动的“咯吱”声。声音极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钱嬷嬷脸色骤变,霍然转身,对李氏厉声道:“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说罢,迅速吹灭屋内蜡烛,只留一盏角落里的长明灯,闪身出门,对楼下护卫打了个手势。

两名护卫立刻警觉,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扫视着黑黢黢的庭院。

庄子外,负责监视的锦衣卫暗桩,也听到了那声异响。他们屏住呼吸,伏在草丛中、树梢上,死死盯着庄子。领头的总旗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按兵不动,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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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过去,庄子内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响动只是错觉。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咻——啪!”

一枚带着尖利哨音的“钻天猴”(一种简单的报警烟花),猛地从庄子东南角的墙头升起,在夜空中炸开一团刺眼的红色火光!与此同时,庄内数处同时响起短促的呼喝和兵刃出鞘声!

“有埋伏!”

“被发现了!”

“保护王妃世子!”

庄子内外,瞬间大乱!

“动手!” 潜伏在外的锦衣卫总旗见行踪已露,不再犹豫,厉声喝道。埋伏在庄子四周的数十名锦衣卫好手,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跃出,弩箭齐发,射向墙头、门口的暗哨!惨叫声立刻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庄子大门被从内猛地撞开,十余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护着中间两人——正是那钱嬷嬷和一个用黑布罩头、身形娇小之人(似是信王妃),向着庄子后门方向猛冲!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早有准备。

“逆贼哪里走!” 锦衣卫总旗带人扑上,刀光闪烁,瞬间与那群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庄内其余护卫也从各处涌出,加入战团。小小的庄子前院,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然而,那钱嬷嬷武功竟极高,手持一双短叉,招式狠辣,连毙两名锦衣卫,护着那罩头之人,眼看就要冲出后门。

“放箭!” 锦衣卫总旗急喝。

数支弩箭激射而去。钱嬷嬷舞动短叉,格开大部分,但仍有一箭射中其肩头。她闷哼一声,动作稍缓。就在这时,后门外黑暗中,突然又冲出数人,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蒙面,手中提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光一闪,便将两名试图关门的庄丁劈倒,对着钱嬷嬷低喝:“快走!山神庙汇合!”

是接应的人!钱嬷嬷精神一振,护着那罩头之人,在蒙面大汉等人的掩护下,冲出后门,没入庄子后的山林之中。

锦衣卫总旗想要追击,却被庄内剩余的护卫死死缠住。这些护卫极为悍勇,显然是死士,竟不惜以命换命,阻挡追兵。

“发信号!通知韩大人,目标从后山逃了!” 总旗急怒交加,一边拼杀,一边吼道。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升上夜空。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前院杀声震天、后门突围激战之际,庄子内那栋二层小楼的屋顶,一道纤细灵巧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落入后园阴影中,随即又如同壁虎般,贴着墙根,迅速向庄子侧面、靠近溪流的一处矮墙摸去。那里,有一个被杂草藤蔓掩盖的、仅容小儿通过的排水洞口。

黑影在洞口稍作停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才如同游鱼般,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消失在黑暗的洞口中。

洞内,是冰凉的、流淌的污水。黑影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在齐腰深的水中快速前行,很快来到一处稍显开阔的、人工开凿的石室。石室一角,堆着几个防水的油布包裹。黑影迅速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竟是一套干燥的粗布衣衫和一些干粮、水囊。她(从身形看应是女子)快速换上干衣,将湿衣塞入洞中水流冲走,又从一个隐秘的石缝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防水的火折和一张简陋的地图。

就着微弱的火光,她看了看地图,上面用朱笔标出一条蜿蜒的路线,终点是西山深处另一处标记。她深吸一口气,吹灭火折,再次没入水中,向着下游,另一个更隐蔽的出口潜去。

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信王妃李氏!而方才那个被钱嬷嬷护着冲出后门的罩头之人,不过是个身形相似的替身!好一招金蝉脱壳,李代桃僵!

同一时间,西山,红叶谷。

这里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崎岖小径可入。谷中建有几栋木屋,此刻灯火通明。木屋前的空地上,聚集着数十人,个个身着劲装,携带兵刃,神色阴鸷。为首一人,身着锦袍,面白微须,正是那位本该在南京养老的“钱侍郎”!只是此刻,他脸上全无老迈昏聩之态,目光锐利如鹰,透着精明与狠辣。

“老爷,庄子那边的信号发了,是最高警戒,红色。恐怕……是朝廷的人摸上来了。” 一名手下匆匆来报。

钱侍郎(或许该称其本名,或其他代号)脸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果然还是来了。方平小儿,倒是好快的鼻子。庄子里的人,安排好了吗?”

“按老爷吩咐,明暗两路都已启动。明路由钱嬷嬷带着替身,从后门走,吸引追兵,直奔山神庙。暗路……王妃和世子,应该已经从秘道离开,按计划往‘鹰嘴岩’方向去了。那里有人接应,送他们出关。”

“嗯。” 钱侍郎点点头,走到一张铺着地图的木桌前,“方平既然动了庄子,下一步,必定会搜山。这红叶谷,不能待了。通知所有人,立刻销毁所有带不走的文书、器物,按丙号方案,分批撤离,去‘老君洞’汇合。记住,沿途清理痕迹,不得留下任何线索。”

“是!” 手下领命而去。

钱侍郎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西山连绵的山岭,最后落在居庸关外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潜龙已动,北风将起。方平,这局棋,才刚刚开始。你以为抓住了信王,杀了成国公,就赢了吗?殊不知,真正的对手,还在棋盘之外,看着你呢……”

他缓缓卷起地图,塞入怀中。木屋外,手下们正迅速而有序地搬运、销毁物品,泼洒火油。片刻之后,这处经营多年的秘窟,将化为一片火海,所有痕迹,都将被抹去。

碧云寺庄子。

战斗已近尾声。庄内护卫虽悍勇,但毕竟人数、装备不及有备而来的锦衣卫精锐,在付出十余条人命的代价后,被逐一清除。锦衣卫也伤亡不小,总旗自己也挂了彩。

“搜!仔细搜!每一个房间,每一寸地皮,都不要放过!” 总旗捂着流血的胳膊,厉声下令。手下们立刻分散搜查。

很快,在二楼那间厢房内,发现了被捆绑、堵嘴、吓得昏死过去的真正替身——一个容貌与信王妃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丫鬟。而在庄子书房、账房等处,搜出了部分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账册,其中一些,使用了那种古怪的暗语符号!更在地窖中,发现了少量兵甲、火药。

“大人!后园发现一处隐蔽排水口,有新鲜水渍和衣物纤维!人可能从水路跑了!” 有缇骑来报。

总旗脸色铁青,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一边命人沿水路追踪,一边将搜获的物证和那名替身丫鬟,严密看管起来,等待韩墨到来。

不久,韩墨带着大队锦衣卫和顺天府衙役赶到。看到庄内狼藉和搜获的物证,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听完总旗禀报,他立刻下令:“封锁碧云寺周边所有道路、山口!通知五城兵马司,关闭所有城门,严查出城人员,特别是妇孺!西山方向,加派三倍人手,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立刻提审那个丫鬟,还有庄子里的活口,撬开他们的嘴!”

安排完毕,韩墨匆匆赶回城中,向方平禀报。

摄政王府,书房。

烛火跳动,映照着方平冰冷的脸。听完韩墨的禀报,他久久不语。

“王爷,是卑职失职,未能料到对方如此狡猾,竟有明暗两路,金蝉脱壳……” 韩墨跪地请罪。

“起来。” 方平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非你之过。对手能在信王死后,仍保持如此严密的组织和行动能力,其首领,绝非泛泛之辈。那个钱侍郎,恐怕也只是一枚摆在明处的棋子。真正的执棋者,依旧隐藏在暗处。”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信王妃世子,还是跑了。而且,是早有预谋的逃跑。这说明,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信王余党,不,是那个‘枢星’的势力,仍在活动,且能量不小。他们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将人转移,说明其对京城乃至西山的地形、我们的行动规律,了如指掌。朝中、军中、乃至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可能还有他们的人。”

韩墨心中发寒:“王爷,那我们现在……”

“两条腿走路。” 方平转身,目光锐利,“第一,明面上,大张旗鼓,搜捕信王余孽,特别是信王妃世子。通缉文书发往各州县,悬赏捉拿。给地方官府施加压力,谁放走了逆犯,谁就提头来见!同时,以清查逆产、整顿防务为名,对西山、京畿各处的庄园、寺庙、道观,进行拉网式排查,打草惊蛇,逼他们动起来!”

“第二,暗地里,顺着庄子里搜出的那些用暗语写的书信、账册,深挖下去。重点查那个钱侍郎的真实身份、社会关系、资金来源。还有红叶谷,虽然被焚,但灰烬中或许还有线索,仔细勘查。那个从水路逃脱的‘王妃’,能对庄子秘道如此熟悉,定是庄内核心人物,或许就是那个钱嬷嬷本人,或是另一个重要角色。顺着水路,追查到底。”

“另外,” 方平顿了顿,语气更冷,“对朝中,特别是那些与钱侍郎有过交集,或在这次风波中态度暧昧、甚至暗中阻挠搜捕的官员,进行秘密调查。看看他们,是否与那‘枢星’,有所勾连。”

“卑职明白!” 韩墨凛然应道。

“去吧,动作要快。对手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方平挥挥手。

韩墨躬身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方平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北疆舆图,目光落在宣大、蓟辽一带。信王妃世子逃脱,很可能会被送往关外,与蒙古汇合,成为对方搅乱边关、甚至“复国”的旗帜。而蒙古的“北风”,也即将刮起。

内忧外患,如同两把铡刀,悬在头顶。而他这个摄政王,必须在铡刀落下之前,找到破局之道。

他提起笔,在宣府、大同的位置,重重划了两个圈。然后,写下两个名字:姜镶,李成梁。

“北疆的安定,就靠你们了。” 他低声自语,又看向辽东方向,“还有你,李帅……”

窗外,夜色如墨,更深,更沉。远处隐约传来宵禁的梆子声,和巡逻兵士整齐的脚步声。这座刚刚经历血火的帝都,在短暂的喘息后,又将迎来新的、更加莫测的风浪。

而方平,将注定是这风浪中,最高,也最孤独的那座灯塔,或者……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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