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风暴眼的寂静(1 / 1)

邮件发送成功后的四十八小时,袁源生活在一种极致的、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中。

一方面,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后怕。她不断地回想自己在书店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寻找可能存在的纰漏:那个女孩会不会发现手机丢了?会不会报警?书店的监控虽然没拍到消防通道口,但会不会拍到她弯腰捡东西,或者走向那个方向的画面?保镖有没有察觉异常?那部老旧手机虽然清理了记录,但技术部门能否恢复出蛛丝马迹?

她不敢再碰那本做了夹层的画册,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她也不敢再开机查看那个一次性邮箱——既然已经发出,查看与否都已无关紧要,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她只能将所有的焦虑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在房舫缺席的别墅里,扮演着一个“安分”的女主人。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婴儿房,抱着小曦,仿佛只有儿子柔软的身体和纯粹的眼神,能给她一丝虚弱的慰藉。她画画时,手会不受控制地发抖,画出的线条凌乱破碎。她吃得很少,睡得更少,常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涔涔,梦见自己被房舫冰冷的目光钉在墙上,周围是破碎的电脑屏幕和散落的、写满她“罪证”的纸张。

另一方面,在那恐惧的深渊底部,又隐隐燃烧着一簇微弱的、不肯熄灭的期待之火。邮件发出去了。道尔顿会看到吗?他会对一个没有署名、没有具体身份、只附了几张模糊画作和一张小到看不清脸的老剧照的“投稿”,产生兴趣吗?哪怕只是一丝好奇?哪怕只是让他的助手回复一封礼貌的拒信?

这期待如此渺茫,如此不切实际,却成了支撑她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唯一支柱。她像在无尽黑暗中跋涉的旅人,仰头望向天际,寻找着哪怕一丝极光的征兆。

第三天,是房舫预计归来的日子。

从清晨开始,别墅里的气氛就变得不同。佣人们打扫得更加仔细,厨师开始准备丰盛的晚餐,连庭院里的花木似乎都被精心修剪过。一切都透着一种“主人即将归来”的恭谨和期待。

而袁源的心,也随着天色一分分亮起,而一寸寸沉入更深的冰窟。房舫要回来了。她的“自由时间”结束了。那封邮件,像一颗埋在她和他之间的定时炸弹,引信正在无声燃烧,而她不知道爆炸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生。

午后,她接到管家的通知,说先生乘坐的飞机已落地,正在回程路上,预计一小时后到家。

袁源站在主卧的窗前,看着庭院大门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窗帘的边缘。阳光很好,花园里繁花似锦,一切都美好得如同幻境。但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该来的,总会来。

一小时后,熟悉的黑色轿车驶入庭院,停在主楼门前。车门打开,房舫下车。他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风尘仆仆,但身姿依旧挺拔。他抬头,朝主楼方向望了一眼,目光似乎与站在窗后的袁源有瞬间的交汇。

袁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上了窗帘。

她听到楼下传来他沉稳的脚步声,管家的问候声,以及他低沉简短的回应。然后,脚步声朝楼梯方向而来。

他上楼了。

袁源迅速离开窗边,走到房间中央,强迫自己站定,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不能慌,不能露出破绽。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停顿了几秒,然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袁源说,声音尽量平稳。

门开了。房舫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印着某奢侈品logo的纸袋。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精神似乎不错。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路上还顺利吗?”袁源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还好。”房舫将纸袋放在一旁的矮柜上,走到她面前,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她,“你呢?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的。”袁源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陪陪小曦,画点画,看看书。很平静。”

“平静就好。”房舫说,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抬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但在半空中顿了顿,改为理了理自己并没有凌乱的袖口。“给你带了点东西,路过机场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他指的是那个纸袋。

“谢谢。”袁源说,目光落在那精致的袋子上,心里却没有任何收到礼物的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他以前也常送她礼物,但通常会让助理或管家转交,很少这样亲自带回。这不符合他近期“保持距离、给予空间”的做派。

“不看看?”房舫看着她。

袁源走过去,拿起纸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深蓝色丝绒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设计极其简洁,只有一枚水滴形的、颜色极为幽深纯净的蓝宝石,镶嵌在细细的白金链子上。宝石不大,但成色极佳,在灯光下流转着静谧而深邃的光泽,像一片凝固的午夜海,又像……一滴冰冷的泪。

“北极光蓝。”房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很近,“在挪威北部的矿区才能找到,很少见。觉得……很像你。”

袁源的手指抚过冰凉的宝石。很美,也很沉重。

“像现在的我?”她轻声问,没有回头。

房舫沉默了一下。“像你眼睛里的颜色。”他说,声音有些低,“有时候。”

袁源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她合上首饰盒,转过身,看着他。

“谢谢,很漂亮。”她说,“不过……太贵重了,我平时也不怎么戴首饰。”

“留着吧。”房舫说,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难测,“也许……以后会有场合戴。”

以后。什么样的以后?在他为她规划的、永远“平静”的未来里,出席那些需要佩戴名贵珠宝、扮演完美妻子的场合吗?

袁源没有接话,只是将首饰盒放回纸袋,搁在矮柜上。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窗外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更衬得屋内寂静无声。

“这几天,”房舫忽然又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像是闲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来了。袁源的心骤然收紧。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平静无波。

“特别的事?没有啊。”她说,“就是很平常地过。怎么了?”

房舫看着她,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很静,深不见底,像两口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没什么。”最终,他移开目光,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向窗外,“只是随口问问。家里一切如常就好。”

他的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

袁源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勒得更紧了。他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在试探?他为什么突然送这条项链?为什么问起“特别的事”?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晚餐准备好了。”房舫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下楼吃饭吧。”

“好。”

晚餐在一种比平时更加沉默的气氛中进行。房舫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慢慢地喝着汤,目光不时落在袁源身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审视。袁源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只能机械地动着刀叉。

饭后,房舫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也没有去陪小曦,而是对袁源说:“陪我走走,去花园。”

不是询问,是要求。

袁源心里一沉,放下餐巾,点了点头。

夜幕低垂,花园里亮起了地灯,光线柔和朦胧。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温度宜人。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保镖远远跟在后面。

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走了很长一段,来到玻璃花房附近。花房里没有开灯,在夜色中像一个透明的、巨大的水晶棺,静静矗立。

房舫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地灯的光从他侧后方打来,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一半清晰冷硬,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袁源。”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嗯。”

“你知道,”他缓缓地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我这次去欧洲,除了公事,还见了几个人。”

袁源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见了谁?”她问,声音有些发干。

“道尔顿。道尔顿。”房舫说,目光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轰——!

袁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见了道尔顿!他果然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甚至强迫自己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

“哦?是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淡淡的疑惑,“那个独立制片人?你们……有合作?”

她在赌。赌房舫只是见了道尔顿,但不一定知道那封邮件的事。赌她还有一丝狡辩的余地。

房舫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她所有强装的镇定。

“没有合作。”他说,语气平淡无波,“只是……聊了聊。聊了聊电影,聊了聊艺术,也聊了聊……人。”

他顿了顿,往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下来。

“他提到,最近收到一份很有趣的‘投稿’。”房舫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切割着袁源最后的防线,“没有署名,没有身份,只有几幅画,一张看不清脸的旧剧照,和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袁源的呼吸停止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房舫,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说,”房舫继续,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那份投稿,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很多年前就很欣赏,但后来失去了消息的中国女演员。他说,那个女演员的眼睛里,有和那几幅画里一样的……东西。挣扎,渴望,还有……不肯熄灭的火。”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但袁源却觉得那指尖像冰锥一样寒冷。

“他还说,”房舫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很想和那位投稿人聊聊。想知道,那些画背后的故事,想知道,那份‘无法言说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没有用力,却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我告诉他,”房舫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和绝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位女演员,是我的妻子。她现在很好,很平静,正在……休养。暂时,没有复出的计划。也不适合,接触那些……复杂的人和事。”

他说完了。

花园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穿过花丛,带起细微的呜咽。

袁源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雕塑。冰冷,僵硬,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邮件的事,还亲自去见了道尔顿,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掐断了那丝微弱得可怜的可能。

他甚至……用这种方式,当面揭穿她。看着她恐惧,看着她绝望,看着她最后的希望在他面前粉碎成齑粉。

为什么?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当场拆穿?为什么要等回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她的恐惧?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冰冷的身体里奔涌,却找不到出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质问,想嘶吼,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咸涩的,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尚未离开的手指上。

房舫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眼泪,看着她眼中破碎的光,和那深处翻涌的、近乎毁灭的情绪,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是痛楚?是不忍?还是……别的什么?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平静。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袁源没有接。她只是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流,眼神从最初的惊恐绝望,渐渐变成一种空洞的、死寂的冰冷。

房舫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他上前一步,亲自用那方手帕,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他说,声音比刚才低哑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事情已经过去了。道尔顿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不会再来打扰你。这件事,也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他在安慰她?还是在宣判?

袁源依旧没有反应,像一具失去生命的人偶。

房舫擦干了她的眼泪,却没有立刻退开。他拿着那方被泪水浸湿的手帕,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坚实,带着他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但这个拥抱,却让袁源感到彻骨的寒冷。她僵硬地被他抱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身后的虚空。

“袁源,”他在她头顶低声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复杂的情绪,“留在我身边。别再想那些了,好吗?”

“这里才是你的家。我才是……能保护你的人。”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它会伤害你,会利用你,会把你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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