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悬崖边的独舞(1 / 1)

房舫那句看似随意的、关于周哥和道尔顿的“闲聊”,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将袁源心中刚刚因那条短信回复而燃起的、微弱的火苗,瞬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灭顶般的恐惧。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闲聊”,但袁源太了解他了。他从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带着目的。他是在警告,是在宣示主权,是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别想玩火。

接下来的几天,袁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在房舫面前,表现得更加“温顺”,更加“安分”。她不再主动提起任何与外界有关的话题,画画时也刻意避开那些可能泄露情绪的抽象表达,转而画一些风景静物,笔触平和,色彩清淡。她甚至主动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宁愿待在画室或花园里,减少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行为。

那部预付费手机,被她用保鲜膜层层包裹,藏在了画室一个废弃颜料管里,塞在一堆杂物最底下。她不敢再开机,甚至不敢去想它。那条来自周哥的回复,像一颗烧红的炭,烫在她的记忆里,让她夜不能寐,却又不敢伸手触碰。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房舫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捉摸。他不再提起周哥或道尔顿,对她的“安分”似乎也颇为满意,甚至会偶尔在晚餐时,谈起打算在别墅后院扩建一个玻璃花房,“你可以种些喜欢的花,或者……画画的素材。”

他在为她规划未来,一个更美好、更精致、也更坚固的牢笼。

袁源微笑着点头,说“好”,心里却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沉没,沉没在这片温柔而窒息的死海里。那颗被她抛出去的种子,或许早已在无形的压力下,悄无声息地腐烂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深夜。

房舫临时有急事,需要飞往欧洲处理一笔突发的重要并购案,行程仓促,预计要离开三天。临走前,他来到她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出去几天。”他说,语气平静,“家里都安排好了,你有事找管家,或者直接打我电话。”

袁源点点头,心里却因为那句“直接打我电话”而微微一动。这意味着,他不在的时候,别墅里的监控和限制,可能会因为主人的缺席而出现一丝……缝隙?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她说,语气平淡。

房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关切,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听着楼下汽车引擎发动、远去的声音,袁源站在窗前,看着那两道车灯的光芒消失在夜幕深处,长久地站立着。

别墅里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攥住了她。

三天。她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在房舫监控的网络下,能做什么?

理智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做,安分守己,等他回来。但心底那个不甘的声音,却在疯狂叫嚣:机会!这是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想起那条短信回复,想起那个有效的投稿邮箱,想起周哥那句“注意安全。保重”。如果她现在什么都不做,等房舫回来,那道闸门会落得更死,她将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挣扎,撕扯。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冰凉,掌心却渗出了汗。

最终,渴望压倒了恐惧。她走到画室,反锁了门,拉上所有窗帘。然后,从那个废弃颜料管里,挖出了那部裹着保鲜膜的手机。

开机。幽蓝的光再次亮起,在黑暗的画室里,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她先检查了收件箱。除了周哥那条回复,没有新信息。她又检查了发送记录,确认只有那一条孤零零的试探短信。没有电话记录,没有网络浏览痕迹——她每次用完都立刻关机,且从不联网。

至少,目前看来,是“干净”的。

但仅仅“干净”不够。她需要行动。而行动,意味着留下痕迹,意味着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她需要一部能安全上网的设备。别墅里有网络,但所有设备都在监控之下。她自己的手机、平板、电脑,更是想都别想。

她需要一种无法被追踪的联系方式。预付费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无法安全地发送邮件附件(投稿需要的材料)。

她还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和地点,来做这些事。画室虽然相对私密,但真的安全吗?房舫会不会在这里也装了隐蔽的摄像头或监听设备?她不知道。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天堑。

袁源坐在黑暗里,盯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感觉刚刚升起的勇气,正在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蚕食。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扫过画架旁那本厚重的、用来垫画板的精装画册。那是房舫前几天让人送来的,一本关于北欧当代艺术的专着,大开本,非常厚。

她心里忽然一动。

她走过去,拿起那本画册,掂了掂分量,又仔细看了看装帧。很结实。她翻开内页,纸张厚实,印刷精美。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

她迅速在画室里翻找起来。在堆放画材的柜子深处,她找到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美工刀,和一支用完的固体胶棒。她又从自己的速写本上,撕下了几张完全空白的纸。

回到工作台前,她打开台灯,将光线调到最低,只够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然后,她拿起那本厚重的画册,翻到中间偏后的位置,选了两页内容相对无关紧要、且没有跨页大图的页面。

她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从书页的边缘切入,动作极其轻柔,尽量不发出声音。刀刃划过纸张,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啦”声,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稳定。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她终于从两页厚厚的铜版纸中间,剖开了一个浅浅的、刚好能放入几张对折a4纸的夹层。切口整齐,从书脊侧面看,几乎看不出异常。

接着,她拿出那几张空白纸。她需要写一份极其简短的、英文的个人陈述。不能长,不能透露任何具体个人信息,但又要能表达她的核心诉求和特质。她咬着笔杆,在脑海里字斟句酌。

“一个寻找声音的演员。历经沉寂,渴望在真实的故事中重新呼吸。相信艺术是照亮幽暗的微光。附件为过往作品片段(静帧)及近期个人习作(画),或许能传达那些无法言说的部分。期待对话的可能。安全联络可回复此邮箱。”

她没有署名,没有留名字,只留了那个预付费手机注册的、一次性加密邮箱地址。这个邮箱她只用过一次,就是注册时接收验证码。她查过,这种邮箱很难追踪真实身份,且一段时间不用会自动注销。

然后,是“作品”。她不可能提供影视成片,那太容易被锁定身份。她想到自己那些抽象画。虽然风格阴郁,但或许……能传达某种情绪和生命力?她选出三张最近画的、相对完整、且没有任何明显个人标识的作品,用手机(关闭了所有定位和网络)的拍照功能,在昏暗的光线下拍下,画质粗糙,但大概能看清构图和色彩。

至于“过往作品片段”,她同样不敢用剧照或视频。但她记得,自己曾在一本电影杂志的专访里,有一张很小的、侧脸的黑白剧照,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翻出那本旧杂志(幸好当初没丢),找到那一页,用美工刀极其小心地切下那个不到指甲盖大小的侧影,边缘参差不齐,几乎看不出是谁。

她把那张小小的侧影剧照、三张画的模糊照片(冲印成小尺寸),连同那张写着个人陈述的纸,一起小心地对折,然后,塞进了那本画册的夹层里。用固体胶在夹层边缘轻轻涂抹,将切口重新粘合。做完这一切,她把画册合上,压在其他几本书下面。从外表看,毫无异样。

她的“投稿材料”,简陋、模糊、充满风险,甚至有些可笑。但这已经是她在当前条件下,能拿出的全部,也是她孤注一掷的勇气。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发送。

她不能用别墅的网络,也不能用自己的任何设备。她需要去外面,找一个公共的、无法追踪的wi-fi,用一次性设备发送邮件。

机会,在第二天下午的“外出时间”。

她告诉管家,想去市区一家大型连锁书店,找几本特定的艺术理论书。“那家书店书全,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她说。

管家没有起疑,安排了司机和保镖。

书店很大,人流量也大。袁源在艺术区徘徊,目光却不时扫过角落里的公共休息区。那里有几张桌子,提供免费的wi-fi,不少人带着笔记本电脑在那里工作或学习。她知道,这里的wi-fi不需要密码,连接设备众多,难以追踪。

但她需要一个设备。她自己的手机平板不能用。她看到休息区有两个人似乎共用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电脑。

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

她先去找了书店店员,询问那几本其实并不急需的书,被告知需要调货,可能要等几天。她表示可以等,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当然是别墅的座机)。然后,她拿着挑好的两本无关紧要的书,走到收银台排队。

排队时,她故意将手里的一本书“不小心”掉在地上,书角正好磕在旁边一个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的年轻女孩脚边。

“啊,对不起!”袁源连忙弯腰去捡,同时对那个女孩抱歉地笑了笑。

女孩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袁源直起身,目光快速掠过女孩的电脑屏幕——她正在浏览社交网站,页面停留在登录状态。女孩的包放在脚边,敞着口,能看到里面有钱包、纸巾,还有……一部很老的、像是备用机的智能手机。

就是它了。

付完款,袁源没有立刻离开。她拿着书,走到休息区,在离那个女孩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假装翻看刚买的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女孩的动向。

机会在半小时后到来。女孩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她匆忙合上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然后抓起那个敞口的包,快步朝洗手间方向走去——但她的包口依然敞着,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随着她的跑动,从包里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而她浑然未觉,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袁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迅速扫视四周,休息区人来人往,但似乎没人注意到地上那部手机。保镖站在几米外的书架旁,正看着手机。

就是现在!

她站起身,像是要离开,自然地走到那部手机掉落的地方,弯腰,捡起手机,动作流畅地握在手里,用刚买的书遮住,然后,脚步不停,径直朝着书店角落一个废弃的、堆满杂物的消防通道门口走去。

那里光线昏暗,少有人至,且恰好是一个监控死角——这是她前几天来时就留意到的。

她闪身进去,背对着通道口,迅速检查手里的手机。很旧,屏幕有裂痕,但还能用。没有锁屏密码!女孩大概觉得这只是备用机,没设防。

袁源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手机设置,关闭所有可能的定位和同步功能。然后,连接上书店的公共wi-fi。

她点开浏览器,输入那个一次性加密邮箱的登录网址。登录。然后,新建邮件。

主题:无。

正文:她将画册夹层里那份个人陈述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输入进去。

附件:她将手机里那三张画的照片,和用手机摄像头对着那张极小侧影剧照拍的、更加模糊的照片,添加为附件。

整个过程,她用了不到三分钟。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点击,发送。

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的提示。

几乎在同时,她迅速退出邮箱,清除浏览器的所有历史记录和缓存。然后,关机。

她将那部老旧手机,塞进消防通道角落里一个积满灰尘的破纸箱深处。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深吸一口气,拿着书,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保镖依然站在那里看手机,似乎并未察觉异常。

袁源走过去,对他点点头:“书买好了,我们回去吧。”

“是,夫人。”

回去的车上,袁源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浑身冰凉,却又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她做了。在悬崖边上,完成了一场孤独而危险的独舞。

邮件已经发出,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不知能否激起涟漪,也不知会带来福还是祸。

种子,终于被她亲手,埋进了未知的土壤。

接下来,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和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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