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那嚣张的狠话和摩托车扬起的尘土,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每个村民的心上。工地上一片狼藉,刚砌好的部分引水渠被砸得露出了扭曲的钢筋,水泥袋被捅破,灰白色的粉末混着泥水淌得到处都是,几把铁锹和锄头也被撅断了把子,无力地躺在废墟里。更让人心寒的是,几个帮忙的村民挂了彩,虽然伤得不重,但额头、手臂上的青紫和血痕,以及脸上那惊魂未定又带着愤怒的神情,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暴力。
空气中弥漫着屈辱、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有人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有人对着刘三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默的恐慌。刘三最后那句“下次来的就不是棍棒了”,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张舒铭捂着剧痛的手臂——刚才替一个村民挡了一下,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小臂上,此刻正火辣辣地疼。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一。他看着自己和大家辛苦了这么多天的心血被毁于一旦,看着乡亲们脸上的伤和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恨得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和刘三拼命。
“舒铭!你怎么样?” 李瑜晴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她刚才在教室那边安抚被吓哭的贝贝,听到动静赶来,就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她一眼就看到了张舒铭捂着手臂的痛苦表情,心一下子揪紧了。
“我没事,皮外伤。”张舒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
李瑜晴不由分说,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看到那一片迅速肿起的、带着紫红色淤血的伤痕,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这还叫没事!都肿成这样了!”她声音哽咽,连忙对旁边一个稍微镇定些的妇女喊,“王婶,快,帮忙打盆干净的凉水来!”
老村长气得浑身发抖,用旱烟杆指着刘三离去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失望、愤怒,还有对村子现状的痛心,让这位老人瞬间又苍老了几分。
混乱和沮丧的情绪在蔓延。有人开始打退堂鼓:“我说什么来着?刘三那帮人惹不起!这引水渠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这还怎么修?他们下次再来,万一动刀子可怎么办?”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扩散。
就在这时,张舒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硬拼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他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要带着大家把日子过好,而不是把他们推向更危险的境地。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站到一块稍高的石头上,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今天这事,是我张舒铭对不住大家!”他首先弯腰,向众人鞠了一躬,“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大家受伤、受惊!”
“张老师,这怎么能怪你!”老村长连忙说。
“是啊,张老师,是刘三那王八蛋不是东西!”几个村民也附和道。
张舒铭直起身,摇了摇头:“不,我是带头人,出了问题,责任在我。大家听我一句,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不是生气,也不是害怕,更不是立刻去找他们算账!”
他顿了顿,看着大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第一,人,最重要!受伤的,赶紧先简单处理一下,严重的马上送去乡卫生所,医药费我来想办法!第二,这个工程,我们今天先停下来!”
“停下来?”众人都是一愣。
“对,停下来!”张舒铭语气坚决,“刘三他们就是冲着引水渠来的。我们现在硬要修,就是等着他们再来砸,再来打!我们不能拿大家的安全去赌!这引水渠,晚修几天没关系,但人要是出了事,那就什么都晚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部分人冲动的怒火,也让恐慌的村民稍稍安心。是啊,安全第一。张老师这是在为大家着想。
李瑜晴正用浸了凉水的毛巾小心地给张舒铭敷手臂,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看到的不再是刚才那个愤怒冲动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眼神沉稳、能够审时度势的男人。他强忍疼痛、顾全大局的样子,让她心疼的同时,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依赖和信任。她轻轻地说:“舒铭说得对,大家先确保人没事要紧。”
老村长也反应了过来,敲了敲烟袋锅子:“舒铭这话在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停下,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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