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个穿着白大褂外套、背着药箱的靓丽身影，风风火火地沿着小路跑了上来，正是陈雪君。
“张舒铭！”陈雪君，直接跑到张舒铭面前，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疼，“我听乡里人说你们修引水渠被刘三那伙人打了？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她语速极快，一把抓起张舒铭的右手臂，看到他衣袖下隐约透出的青紫和肿胀，眼圈立刻就红了。“我的天！肿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舒铭心里一暖，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没事，一点小伤，瑜晴已经帮我处理过了。你怎么跑来了？卫生所不忙吗？”
“忙什么忙！你受伤了才是大事！”陈雪君又气又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旁边那间新盖好的休息室走，“别动，让我看看！李老师那是土法子，得用科学的办法处理，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
李瑜晴闻声从教室里出来，看到陈雪君，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但很快便被担忧和歉意取代：“陈医生，你来了。都怪我，没照顾好张老师”
陈雪君虽然心急，但对李瑜晴还是保持了礼貌：“李老师，不怪你。是刘三那帮混蛋太可恶！我先给他检查一下。”说着，她把张舒铭按坐在小炕上，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动作麻利地拿出碘伏、棉签、活血化瘀的药膏和绷带。
她先小心翼翼地卷起张舒铭的袖子，看到那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倒吸一口凉气，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轻柔专业。她用碘伏仔细消毒，一边操作一边用带着嗔怪又心疼的语气数落他：“你说你，跟那帮亡命徒硬碰硬干什么？亏你还是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懂啊？这要是骨头有事，你这胳膊以后就别想使劲了！”
张舒铭看着她专注而焦急的侧脸，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和小心翼翼，心里充满了感激，笑着说：“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总不能看着乡亲挨打。放心吧，陈医生，我皮糙肉厚，抗揍。”
“还贫嘴！”陈雪君瞪了他一眼，手下稍微用力按了按伤处，疼得张舒铭“嘶”了一声。“活该！让你逞能！”话虽这么说，她接下来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她仔细检查了骨头的状况，确认没有骨裂，才松了口气，然后涂上味道清凉的药膏，用绷带仔细地包扎好。
“还好，没伤到骨头，但软组织挫伤挺厉害的。这药膏一天换两次，绷带不要绑太紧，影响血液循环。最近这只手千万别用力，好好休息！”陈雪君像个真正的医生一样，严肃地叮嘱着。
“知道了，陈医生，保证遵医嘱！”张舒铭赶紧表态。
陈雪君又从药箱里拿出几盒口服的消炎药和活血化瘀的中成药，还有一小瓶止痛片，塞到张舒铭手里：“这些药，按时吃。我还带了些纱布、碘伏和常用药过来，放你们这儿备用。山里看病不方便，万一再有乡亲磕着碰着，也能应急。”她的考虑十分周到。
李瑜晴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陈雪君专业而利落地处理伤口，看着她对张舒铭毫不掩饰的关心，心中五味杂陈。她感激陈雪君的及时相助，但一种微妙的、自愧弗如的感觉也悄然升起。
“陈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跑这么远的路。”李瑜晴真诚地道谢。
陈雪君摆摆手，爽快地说：“李老师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舒铭这个人，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以后还得你多看着他点。”她这话说得自然，却隐隐将李瑜晴拉入了共同关心张舒铭的“阵营”，也让李瑜晴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当晚，他忍着臂伤，提了一瓶散装白酒，敲响了老村长家的门。
昏黄的灯光下，烟雾缭绕。老村长闷头抽着烟，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村长伯，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张舒铭给老村长倒上酒，开门见山，“但硬拼不行，咱们得用脑子。刘三他凭什么这么横？他说的‘财路’，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就只是卖那点山泉水？”
老村长叹了口气，呷了一口酒，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无奈和愤懑：“刘三这小子，就是个泼皮无赖！早些年在外头混，听说就不干不净。回来以后，仗着膀大腰圆，又笼络了刘大虎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在村里横行霸道。他那‘财路’，哼，哪有那么简单！”
老人压低了声音：“咱们这条溪，上游有个回水湾，地方偏，水深。我怀疑刘三他们在那里偷偷摸摸搞沙！那沙子挖出来，拉到外面工地，可是值钱的！你修这个引水渠，虽然用水不多，但多少会影响水流，万一以后乡里或者县里要整治河道，他们那点勾当就藏不住了！我估摸着，这才是他真正狗急跳墙的原因！”
张舒铭心中一震！原来如此！如果只是卖水，冲突不会这么激烈。非法采砂，利润更大，也更怕曝光！这就能解释刘三为何如此不计后果了。这不仅仅是一场水源之争，更触及到了一个非法的利益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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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老村长继续透露，“刘三那个妹夫，好像在乡里给某个领导开车要不然，他敢这么嚣张？”
张舒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个理儿。那水源的事”
老村长精神一振，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泛黄脆弱的纸张，轻轻摊开在桌上。那是老村长几乎翻遍了村委会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才找到的“宝贝”——一份几十年前公社时期颁发的文件复印件，字迹有些模糊，但那个鲜红的公章依然清晰可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李家沟山涧溪流及其沿岸滩涂，其所有权、使用权归属李家沟生产大队（现李家沟村）集体所有。任何个人或单位不得侵占、破坏或擅自开发。
“有了这个，我们就占住了理！”张舒铭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文件上，语气坚定，“刘三他再横，还能大得过国家的政策、大得过这白纸黑字的凭证？他非法采砂，强占资源，殴打村民，破坏集体财产，哪一条都站不住脚！”
“可是”老村长仍有顾虑，“刘三在乡里好像有关系，我们就这样去告，能行吗？”
“当然不是简单地告状。”张舒铭成竹在胸，“我们要‘借势’。村长伯，您还记得上次赵科长来说，现在县里乡里都在搞‘扫黑除恶’，整治农村环境，建设‘美丽乡村’吗？”
老村长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对！”张舒铭接口道，“我们把刘三的事，和他非法采砂、破坏河道、欺压村民这些具体行为，跟上级的这项政策挂上钩。我们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去告状，我们是响应号召，清除村霸，维护集体利益，建设咱们李家沟的美丽乡村！这样，乡里就不能不重视，就算刘三有点关系，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包庇他！”
老村长一拍大腿，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小子！有你的！这脑子，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活络多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好！就这么办！”老村长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希望，“我这张老脸，在乡里多少还有点面子，这次就豁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上李家沟风平浪静。修引水渠工地寂静无声，村民们似乎接受了现实，该下地下地，该教学教学。刘三那边果然没了动静，大概以为自己的淫威再次奏效，越发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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