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恰逢周末,晨曦微露,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张舒铭便已从村里借来了锄头、铁锹和箩筐。李瑜晴也早早起身,将贝贝安顿好,换上了一身更利索的旧衣裤,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橡皮筋牢牢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
“张老师,这么早,辛苦您了。”李瑜晴看着额角已经渗出细汗的张舒铭,心里满是过意不去,连忙递上一碗刚晾温的茶水。
“这有什么辛苦的,动动筋骨反而舒服。”张舒铭接过碗,仰头咕咚咕咚喝下,用袖子抹了把嘴,笑容爽朗,“趁着早上凉快,咱们先把这块地清理出来。”他指着兰花圃旁边那片长满杂草和碎石的空地。
“哎,好。”李瑜晴应着,拿起一把较小的锄头,走到张舒铭身边。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感谢的话,因为她知道,行动比言语更能表达她的心意。
张舒铭力气大,负责用铁锹翻掘板结的硬土,除掉那些深根的杂草。他脱下外衣,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背心,结实的臂膀肌肉贲张,每一次用力,铁锹都深深嵌入泥土,带起一大块草皮和土块。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背心,紧贴在宽阔的脊背上,勾勒出充满力量的线条。
李瑜晴则跟在他身后,用锄头仔细地将翻起来的土块敲碎,捡出里面的碎石和草根。她的动作细致而耐心,如同她照料兰花一样。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虽然话语不多,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和谐的劳作节奏。泥土的气息、青草的芬芳,混合着汗水的气味,在清晨的空气里弥漫。
“李老师,你看这块石头要不要留?做个边界或者摆件好像也不错。”张舒铭挖出一块形状奇特的青石,转头征询她的意见。
李瑜晴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用手拂去石头上的泥土,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嗯,这石头形状是挺别致的,留着吧,说不定以后真能用上。张老师您心真细。”
“嗨,我就是瞎琢磨。”张舒铭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搬到一旁。
简单的对话,寻常的劳动,却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充满了别样的意味。李瑜晴看着张舒铭忙碌的背影,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心中那份因贝贝话语而激起的涟漪再次荡漾开来。这个男人,不仅在她最绝望时伸出了手,此刻更是在用他坚实的肩膀,为她开辟一条新的、充满希望的道路。这种被支撑、被呵护的感觉,是她失去丈夫后久违了的。
休息的时候,两人坐在那块被清理出来的青石上。张舒铭拿出水壶递给李瑜晴:“喝点水,歇会儿。”
李瑜晴接过,小口喝着水,目光落在初见雏形的空地上,语气带着憧憬:“等这块地平整好了,我想这边种些适应性更强的建兰和蕙兰,那边留出一小块,试试养几盆春兰和墨兰。张老师,您说真的能成吗?”她的语气里,有期盼,也有一丝不确定。
“肯定能成!”张舒铭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你有技术,我有力气,咱们俩加起来,还有什么办不成的?等规模稍微大点,我再托朋友问问县里或者市里的花卉市场,路子总能趟开。就算慢点,也不打紧,关键是咱们有了方向,有了奔头。”他看向李瑜晴,眼神真诚而鼓励,“瑜晴,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种的花,是我见过最好的。”
他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注入李瑜晴的心田。她迎上他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所有的犹豫都在他坚定的眼神中消散了。“嗯!我相信您,也会努力做好。”
贝贝也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地“帮忙”,一会儿给妈妈递个小石子,一会儿又跑到张叔叔身边,用小手帕笨拙地给他擦汗,虽然常常帮倒忙,但银铃般的笑声却为辛苦的劳作增添了无限的乐趣。看着女儿红扑扑的笑脸,看着身边挥汗如雨却目光坚定的张舒铭,李瑜晴觉得,此刻的生活,虽然清苦,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幸福感。那种“家”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
夕阳再次西沉时,原本杂草丛生的空地已经被开拓出来,变得平整而松软,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芬芳。虽然还只是一个雏形,但在这片新开垦的土地上,李瑜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兰叶葳蕤、幽香浮动的景象。那不仅仅是她事业的起点,更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期盼,以及那份对身边这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男人,日益深厚而复杂的情感。
“今天辛苦张老师了。”收工前,李瑜晴看着张舒铭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庞,轻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有啥,开头难,后面就好了。”张舒铭摆摆手,看着平整的土地,满意地笑了,“明天我去弄点竹竿和塑料布,先把简易的棚架搭起来。一步一步来。”
“好。”李瑜晴应着,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和希望填满。张舒铭停下手中的事,目光追随着李瑜晴的身影——她在那片重新焕发生机的兰花旁弯腰除草时娴静的姿态。李瑜晴似乎也有所感应,偶尔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她会微微一愣,随即报以一个浅浅的、却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微笑,那里面有感激,有依赖,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情意,然后便迅速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只是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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