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方尖碑下的“安全区”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林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冻结了,他猛地回头,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冰冷、光滑、毫无生气的黑色碑体,以及自己和陈明投下的、因橘红天光而拉长的、微微扭曲的影子。
空无一人。
可碑体表面的倒影中,那第四道模糊扭曲的轮廓,依旧清晰地存在着!它就“站”在倒影里林枫和陈明的身后,无声无息,仿佛一个依附在现实之上的幽灵,一个来自异次元的窥视者。
那不是幻觉!陈明也看到了!他原本涣散的眼神因这极致的惊悚而短暂聚焦,死死盯着倒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想要说什么,却因虚弱和震惊无法成言。
站在远处岩石上的“暗河”头目,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看到了碑体倒影中的异常。他脸上的冷漠和狂热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忌惮所取代,握着能量步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弓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但他并没有逃离,目光反而更加锐利地在那第四道轮廓和碑顶之间来回扫视。
“什么东西……”林枫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锁定的倒影中的那个轮廓。它没有具体的五官,没有清晰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微微蠕动、吞噬着光线的扭曲人形阴影,散发着一种比外围“蚀灵”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恶意与……悲伤?
就在这时,那倒影中的“第四者”,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它那模糊的“头部”位置,转向了倒影中林枫的方向。
没有声音发出。
但林枫的脑海中,却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又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低语!那语言古老而晦涩,他完全无法理解任何一个音节,但那其中蕴含的情绪,却如同冰水般直接灌入他的意识——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困顿,一种被永恒放逐的孤独,以及……一种对某种“联系”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这低语并非针对他一个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明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痛苦,显然也接收到了类似的信息。而远处的“暗河”头目,更是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内容。
这诡异的“影中低语”,竟然能同时作用于他们三个活人的意识?!
它是在交流?还是在……污染?
林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低语让他本就疲惫不堪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他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智动摇的倒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方尖碑的顶端——那个“暗河”头目所谓的“钥匙”所在之处。
距离太远,光线黯淡,依旧看不真切。但那东西似乎隐隐散发着一种与碑体本身死寂冰冷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必须弄清楚那是什么!这可能是离开这里的关键,也可能是理解这一切谜团的核心!
他强忍着脑海中的低语干扰和身体的剧痛,缓缓站起身,开始沿着方尖碑那巨大无比的基座边缘移动,试图寻找能够攀爬上去的路径或结构。
“你想干什么?!”“暗河”头目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厉声喝道,手中的能量步枪再次抬起,隐隐指向林枫,“停下!那不是你能触碰的东西!”
“不碰它……我们难道要永远困死在这里?或者等着被那个影子同化?”林枫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却坚定,手指抚过冰冷光滑的碑体。碑体严丝合缝,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攀爬难度极大。
“那是‘锚点’!是稳定这片破碎区域的‘界碑’之核心!胡乱触碰,只会引来更大的灾难!甚至可能惊醒‘影骸’!” “暗河”头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影骸?”林枫捕捉到了这个新的名词,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他,“你说那个影子?它到底是什么?还有,‘锚点’又是什么?”
“暗河”头目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眼下三方(如果算上那个诡异的影子是四方)被困在这诡异的“安全区”,外围是虎视眈眈的“蚀灵”,内部又有这无法理解的“影骸”窥伺,合作似乎成了唯一可能找到出路的选择,尽管这合作脆弱而危险。
“……‘影骸’是这片‘阈限空间’的古老囚徒,是过去探索者失败后留下的……残响与执念的聚合体。它们没有完整的意识,只有本能,渴望脱离这片囚笼,会本能地依附并试图影响新来的‘活体’。”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压抑的急促,“而这‘界碑’,据古老的记载,是某个早已消亡的文明留下的,用于标记和稳定空间节点的装置。顶端的‘锚点’,是维持其运作的核心。我们‘暗河’寻找‘归墟’,最终目标之一,就是找到并理解这样的‘锚点’!”
阈限空间?消亡文明?空间节点?
“暗河”的目标,果然是这种超越现世理解的力量!
林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父亲笔记本里那些晦涩的符号,赵天霸临死前提到的“归墟”,周宏背后的交易……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隐藏在现实维度之外的、充满危险与机遇的诡异世界!
“所以,你们启动‘貔貅’,引发爆炸,就是为了强行打开通往这里的‘门’?”林枫死死盯着他。
“是,也不是。”“暗河”头目承认了一部分,“‘貔貅’的能量特性与‘锚点’共鸣,可以短暂撕开通道。但我们没料到能量会失控,更没料到会被抛到这片……未记录的破碎区域,还引来了‘影骸’。”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懊恼和后怕。
就在这时,靠在碑基上的陈明,忽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能量……共振……不是……单向……它在……吸收……我们的……波动……”
林枫和“暗河”头目同时一愣!
陈明虽然重伤,但他作为“烛龙”的技术专家,对能量的感知远超常人!他在提醒他们,这“界碑”或者说“锚点”,并非只是被动稳定空间,它可能在主动吸收或者与他们这些“外来者”的能量波动产生某种共振!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明的话,碑体表面那第四道“影骸”的轮廓,蠕动得更加剧烈了!它那模糊的形态,似乎正试图从二维的倒影中……挣脱出来!而那直接响彻在脑海中的、充满困顿与渴望的低语,也变得越发清晰和急切!
同时,林枫感觉到自己贴身藏着的、那个从服务器中心抢出来的、已经失效的备份设备,竟然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与碑体顶端“锚点”频率隐隐契合的……温热感?!
这东西……难道和“锚点”有关?!
没等他想明白,异变再生!
方尖碑顶端的那个“锚点”,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团柔和的、却瞬间驱散了周围大片区域橘红色黯淡天光的……纯白光芒!
光芒如同水银泻地,笼罩了整个基座区域。在这纯白光芒的照耀下,碑体表面的倒影瞬间消失了,连同那个令人不安的“影骸”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无影无踪。脑海中那烦人的低语也戛然而止。
然而,林枫、“暗河”头目,以及勉强抬起头的陈明,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因为他们看到,在纯白光芒的中心,那个所谓的“锚点”——一个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璀璨光晕的透明晶体——正缓缓从碑顶脱离,悬浮到了半空之中!
它似乎……被激活了!
并且,它那纯净的光芒,正直勾勾地……照向了林枫手中那个正在散发温热的备份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