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纯净之色,瞬间驱散了方尖碑下区域的橘红黯淡,也将那萦绕在意识深处的诡异低语彻底涤荡。空气中那股铁锈与腐败的甜腻气息,似乎也被这光芒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空灵意味的清新。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净化”与“光明”,并未给林枫三人带来丝毫安宁,反而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那光芒的源头——那枚从碑顶脱离、悬浮在半空中的“锚点”晶体,正将几乎所有的光辉,都聚焦在了林枫手中那个微微散发着温热、原本应该已经失效的数据备份设备上!
两者之间,仿佛建立了一条无形的能量桥梁。晶体表面流淌的星河光晕加速旋转,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备份设备,此刻竟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表面的污垢和破损处也开始透射出丝丝缕缕与晶体同源的纯白光芒!
“这……怎么可能?!”“暗河”头目失声惊呼,脸上的震惊远超之前看到“影骸”。他死死盯着那共鸣的晶体与设备,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种被颠覆认知的狂乱,“‘锚点’……怎么会与一个低维度的数据存储单元产生共鸣?!除非……除非那里面……”
他猛地看向林枫,目光锐利如刀:“那备份里到底有什么?!”
林枫自己也处于极度的震撼与茫然之中。这个备份设备里,存储的是他从即将被“归墟”的服务器中,强行掠夺出的78数据。里面主要是周宏与境外资金往来、指令记录等罪证,难道还隐藏了连陈明都未曾解析出来的、与这“锚点”相关的信息?
是父亲留下的线索?还是“貔貅”实验本身记录的、关于这个异空间或“锚点”的某些底层数据碎片?
没等他理清头绪,那悬浮的“锚点”晶体,在持续倾泻光芒的同时,开始缓缓地、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般,向着林枫的方向飘来!
与此同时,林枫感觉到手中的备份设备温度急剧升高,变得烫手,表面的纯白光芒也越来越盛,甚至开始微微震动,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
“阻止它!或者控制它!”“暗河”头目厉声喝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命令式的急切,“‘锚点’主动共鸣,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能是激活稳定通道的关键!但也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他虽然喊着,自己却不敢轻易上前,显然对那纯净的白光和未知的共鸣充满忌惮。
林枫看着缓缓飘来的晶体和手中滚烫震动的设备,心脏狂跳。他明白,“暗河”头目说得没错,这既可能是离开这鬼地方的唯一希望,也可能是一场更加恐怖的灾难的开端。
他该怎么做?扔掉设备?迎接晶体?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
“呃啊——!”
靠在碑基上的陈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竟然也开始渗透出极其微弱的、与那纯白光芒同源的光点!尤其是他骨折扭曲的左臂处,光芒尤为明显!
那“锚点”晶体的共鸣,竟然不仅仅针对备份设备,也开始影响到了重伤的陈明!或者说,影响了他们这些刚刚从能量爆炸中幸存下来的、“貔貅”实验的关联者!
“陈工!”林枫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动作变得迟滞艰难。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似乎也在那纯白光芒的照耀下,开始蠢蠢欲动,与晶体、设备产生着微弱的呼应。是残留的“貔貅”能量?还是多次接触异常事件后留下的某种“印记”?
“锚点”在同时与多重目标共鸣!
悬浮的晶体已经飘到了林枫面前不足一米处,那纯净的光芒几乎将他完全吞没。手中的备份设备震动得更加剧烈,表面的光芒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温度高得快要握不住!
而陈明的状况更加糟糕,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蜷缩,额头青筋暴起,那从他体内渗出的光点越来越多,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分解成纯粹的光!
不能再等了!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明被这诡异的光芒“消化”掉!
他猛地一咬牙,非但没有后退或扔掉设备,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滚烫震动的备份设备,主动迎向了飘到眼前的“锚点”晶体!
是福是祸,赌了!
就在备份设备与“锚点”晶体接触的前一刹那——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声响都要恢弘、古老、仿佛来自宇宙初开之时的嗡鸣,以晶体和设备接触点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
纯白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一切!林枫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极致的光辉中仿佛被彻底融化、剥离,五感尽失,只剩下一种融入某种浩瀚存在的虚无感。
在这纯粹的意识混沌中,一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父亲!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赵天霸和“山鹰”的罪行,他更早地、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就已经接触到了这超越现世的、危险的秘密!他的死,绝对与此有关!
汹涌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林枫的大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纯白的、吞噬一切的光辉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林枫的五感逐渐回归,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方尖碑下,手中的备份设备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小撮灰烬,从指缝间飘落。而那枚“锚点”晶体,则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表面流淌的星河光晕也变得黯淡了许多,但它散发出的光芒,却变得更加稳定和……温和?
他急忙看向陈明。
只见陈明依旧靠在碑基上,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左臂那不自然的扭曲竟然恢复了原状!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断骨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接续并稳定住了!他体表渗出的光点也已经消失,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此刻正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与林枫类似的、刚刚从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的震惊与茫然。
那共鸣……竟然治愈了陈明的伤势?
林枫又猛地看向远处的“暗河”头目。
只见他单膝跪地,用能量步枪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的共鸣冲击也让他不好受。但他看向林枫和那枚黯淡了些许的“锚点”晶体的眼神,却充满了无比炽热的贪婪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你……你竟然承受住了‘锚点’的信息冲击……还稳定了它?!”“暗河”头目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晶体,再次投向那光滑的碑体表面。
倒影恢复了。
他和陈明的倒影清晰可见。
而那个第四者的、“影骸”的扭曲轮廓……也再次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不清地蠕动。在纯白光芒的余晖中,它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约分辨出,那似乎是一个穿着某种古老款式服饰的……人类的轮廓?
它静静地“站”在倒影中,这一次,没有低语,没有恶意。
它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了方尖碑基座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