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晓税宅 首发”
沉重的黑漆棺材落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震得【阴阳纸扎铺】地面上的青砖都微微颤抖。
那几个抬棺的家丁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气。他们的脸色煞白,眼神惊恐,仿佛刚才抬的不是木头,而是一座冰山。
雨后的深夜,湿气极重。
但铺子里的温度,随着这口棺材的进入,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分。
李夜站在柜台后,手里提着那盏昏黄的油灯,灯火在阴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那口黑棺之上。
“赵员外,这就是你说的喜事?”
李夜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赵员外此刻哪里还有平日里作为枯水镇首富的威风。他浑身绸缎被冷汗和雨水湿透,紧紧贴在肥硕的身上,发髻散乱,满脸都是涕泪横流的狼狈。
“李师傅不,李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全家啊!”
赵员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抱住了一个贴著封条的红木箱子,手忙脚乱地打开。
金光乍现。
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在昏暗的店铺里散发出诱人而俗气的迷离光泽。
“这是一百两黄金!只要您肯接这单生意,把这”他指了指那口棺材,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把我那苦命的女儿送走,让她入土为安,这钱全是您的!”
李夜并没有看那些金子。
他的目光越过赵员外,落在了那口黑棺材上。
棺材没有钉钉子,只是用墨斗线弹了一圈网,上面贴满了乱七八糟的黄符。那些符纸大半都已经变成了焦黑色,显然是承受不住里面的煞气,已经废了。
它周身缭绕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粉色煞气。
那种粉色并不暧昧,反而透著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就像是腐烂的桃花混合著福尔马林的味道。
“粉煞缠棺,红鸾星动。”
李夜眯了眯眼,黑剪刀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这是被脏东西下了聘礼啊。”
“是!是下聘!”
赵员外听到这话,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李大师果然慧眼如炬!昨晚昨晚就开始了!”
他哆哆嗦嗦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秒章节小税王 追嶵辛蟑踕
赵家小姐,年方二八,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昨晚半夜,暴雨初歇。赵员外正在书房算账,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唢呐声。
那声音不像是镇上戏班子吹的,尖细、高亢,却又透著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
他觉得不对劲,带着家丁去后院查看。
结果发现,女儿的闺房门大开着。
那个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乖巧女儿,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边哼著那诡异的唢呐调子,一边往脸上涂著厚厚的胭脂。
她明明没有化妆的习惯,但那一刻,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红得像血。
赵员外吓坏了,喊了她一声。
女儿回过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僵硬而幸福的笑容,声音却是个陌生的戏腔:
“爹,新郎官来接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倒了下去。
等郎中赶到时,人已经没气了。
但最恐怖的是,人虽然死了,尸体却一点都不僵硬。全身冰凉如铁,唯独那张脸
“那张脸一直红扑扑的,嘴角还还带着笑!”
赵员外捂著脸,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郎中说,这是喜丧,是是被下面的东西看上了,要配阴婚啊!”
“今早起来,门口就多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家里养的鸡鸭全死了,血都被吸干了。”
“有个游方道士路过,看了一眼就跑了,说是说是【鬼轿子】看上的人,今晚子时就要来接亲,谁拦谁死!”
鬼轿子。
听到这三个字,一直在旁边装深沉的王胖子,脸色瞬间白了。
那是大荒有名的煞级怪谈。
传闻那顶轿子在荒野中游荡,若是看上了谁家姑娘或者俊俏后生,不管男女就会强行下聘。若是活人,就勾走魂魄;若是死人,就抬走尸体。
一旦上了那顶轿子,就是生生世世的鬼奴,永世不得超生。而且,这东西极其护食,谁敢拦它的亲事,它就灭谁满门。
“李大师”
赵员外哀求道:“我虽然虽然平日里做生意黑了点,但我只有这就一个女儿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脏东西拖走啊!”
李夜看着痛哭流涕的赵员外,眼神冷漠。
做生意黑了点?
他怀里那本《邪教名册》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赵大善人,为了求财求寿,可是亲手把六对童男童女送上了缝尸堂的祭坛。
现在轮到自己女儿被鬼看上了,知道疼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李夜并没有打算拒绝。
他不在乎赵员外的死活,也不在乎什么正义审判。
他在乎的是——变强。
自从在井下窥见了古神的一角,那种“蝼蚁般”的无力感就一直萦绕在李夜心头。画皮鬼随时会回来,镇魔司的态度暧昧不明,想要在这个吃人的大荒活下去,光靠几个普通的利爪纸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底牌。
一个能无视数量、甚至能跨越境界杀敌的护道者”。
根据《扎纸天书》的记载,唯有传说中的【s级 · 红衣纸新娘】能做到这一点。她是扎纸匠的终极兵器,是能成长为鬼王甚至鬼神的存在。
而制作红衣,目前只缺最后几样核心材料。
那顶传说中的【红轿子】里,那个“鬼新娘”头上盖著的,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s级防御核心——【红盖头】吗?
李夜找了它很久,但这东西行踪不定。如今它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接亲”,简直是天赐良机。
只要拿到了盖头,红衣的拼图就完成了一大半。到时候,别说画皮鬼,就算是赵山河,他也敢碰一碰。
这口棺材里的赵小姐,就是最好的诱饵。
“赵员外。”
李夜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这活儿,凶险。”
“那是红白撞煞里的正主,煞级的诡异。它要接的人,阎王爷都不敢留。”
赵员外一听,面如死灰:“那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救了吗?”
“能救。”
李夜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箱黄金,嘴角勾起一抹职业性的假笑:
“得加钱。”
赵员外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加!只要能把女儿送走入土,这箱金子全是您的!事后我再捐一半家产给您修庙!”
“修庙不必了。”
李夜走到那箱黄金前,随手拿起一锭金元宝,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足,上面还沾著赵员外惊恐的手汗。
“这单我接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口黑棺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我有三个条件。”
“您说!别说三个,三百个都行!”
“第一,棺材留下,人我来送。今晚子时出殡,你和你的家人,全部躲进地窖,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不许出来。”
“第二,送葬的队伍,我来定。不用你家的家丁,也不用外面的杠夫。我自有安排。”
“第三”
李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赵员外的脸,声音低沉:
“这趟送葬,是跟鬼抢亲。路上发生任何事,坏了任何规矩,都是为了保命。事后,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今晚细节的传言。”
“懂吗?”
赵员外连连点头如捣蒜:“懂!懂!只要能让女儿安息,您就算把这镇子拆了都行!”
“行了,走吧。”
李夜挥了挥手,那是逐客令。
赵员外如蒙大赦,留下黄金和棺材,带着家丁逃命似的离开了纸扎铺。对他来说,这间铺子现在比鬼屋还要可怕,但也只有这种可怕,才能镇得住那个更可怕的鬼轿子。
店铺的大门重新关上。
王胖子看着那口孤零零停在大堂中央的黑棺材,又看了看那一箱子金灿灿的黄金,咽了口唾沫。
“哥咱们真要跟那个鬼轿子硬刚啊?”
胖子的声音有点发虚:“我听说那玩意儿邪性得很,上次有个道士想拦路,结果脑袋直接被拧下来当球踢了。”
“谁说要硬刚了?”
李夜走到棺材旁,伸手在棺材盖上轻轻拍了拍。
掌心传来一股冰冷的刺痛感。那里面的尸体,正在散发著强烈的怨气,那是对“新郎”的渴望。
“它是来接亲的。”
李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眼神:
“既然是办喜事,咱们就得讲礼数。”
“人家大老远抬着轿子来接人,咱们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吧?”
“哥,你啥意思?”胖子懵了,“你真要把赵小姐送给它?”
“赵小姐是要入土为安的。”
李夜转身,走向了通往地下密室的入口。
“但轿子里也不能空着。”
“鬼轿子的规则是‘强制聘礼’和‘接亲’。它要的是一个人,一个能陪它上路的‘伴侣’。”
李夜的声音从黑暗的阶梯下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既然它想要人,那我就给它送一个。”
“胖子,守好门。今晚,咱们给那位鬼新娘,送一份大礼。”
地下密室。
李夜径直走到工作台前。
那里摆放著一个只有三尺高、扎着冲天辫、穿着红肚兜的纸人小男孩。
那是他这两天闭关时,专门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制作的——【替死童男】。
“本来是想去荒野里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
李夜看着纸人那张画出来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拿起笔,在一张红纸上飞快地写下了赵家小姐的生辰八字。
“借你的八字一用。”
李夜将红纸折成一个三角形的符咒,塞进了童男纸人的怀里,也就是“心口”的位置。
“嗡——”
随着生辰八字的植入,那个原本静止的纸人,突然无风自动,身体微微鼓胀起来。
它那双用舌尖血点出来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灵动的红光。
气息变了。
如果闭上眼睛感受,这哪里是个纸人,分明就是一个散发著浓郁赵家小姐气息的“活人”。
这就是扎纸匠的手段——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拿着。”
李夜又将一根红线系在了纸人的手腕上,另一头系上了一枚铜钱。
“今晚,你是送亲的童子,也是挡灾的替身。”
李夜摸了摸纸人冰凉的脑袋,眼神幽深:
“等那顶红轿子来了记得替我跟新娘子问声好。”
“顺便,把她的盖头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