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水镇的雨,停了。
但笼罩在镇子头顶的那层阴霾,却比暴雨倾盆时更加厚重。
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行人的脚步都很快,眼神游移,像是怕踩到什么脏东西。镇魔司的黑甲卫士在街头巷尾穿梭,清洗著昨晚杀戮留下的血迹,对外宣称是“剿灭流窜悍匪”。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阴阳纸扎铺】的大门紧闭,门上挂著一块写着“东主有事,暂停营业”的桃木牌子。
门外是凡尘俗世,门内是阴间工坊。
地下密室。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著幽冷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刨花香、桐油味以及淡淡血腥气的复杂味道。
李夜盘膝坐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前。
此时,宽大的台面上显得有些空旷,只孤零零地摆放著两样东西:
一瓶还在微微晃动的银色液体——【鬼水银】。
一颗散发著微弱金光、被符纸层层包裹的——【核心动力炉(神性残渣)】。
这是他目前仅有的两样s级组件。
“有眼,有心”
李夜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眼神中透著一股工匠特有的执著与焦虑。
他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识海,翻开了那本沉重的青铜《扎纸天书》,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依旧灰暗、尚未点亮的终极图纸上——【s级 · 红衣纸新娘】。
看着这张图纸,李夜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也带着深深的危机感。
“普通的剪纸兵,哪怕数量再多,在真正的煞级诡异面前也只是炮灰。就像昨晚,面对画皮鬼的皮影分身尚且吃力,若是她本体亲至,我必死无疑。”
“而且,随着古神封印的松动,这枯水镇只会越来越乱。镇魔司、缝尸堂、甚至那些隐藏在地下的老怪物,都会跑出来。微趣暁说徃 罪薪章截庚芯哙”
“我需要力量。一种能跨越境界、碾压同级、甚至能让我这只蝼蚁跟大象掰手腕的力量。”
“而她就是答案。”
根据天书的记载,红衣新娘并非普通的傀儡,而是扎纸匠一脉传说中的“伴生护道灵”。她是唯一具备“无限成长性”物,一旦唤醒,起步便是煞级,且拥有碾压同阶的恐怖战力,更能通过吞噬鬼物不断进化,甚至触碰那传说中的诡级、神级!
“在这个吃人的大荒,她是唯一能让我安身立命的底牌。”
“也是我手里唯一的‘核武器’。”
李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开始盘点进度。
【已就位:核心动力炉(心)、鬼水银(眼)】
【缺失关键素材:】
骨: 百年阴山泪竹(需极阴之地玉化竹骨,支撑s级躯体)。
皮: 完美画皮(需煞级画皮鬼之本源,赋予拟人质感)。
发: 千年怨灵发(需极阴极怨之鬼发,连接神魂)。
衣: 怨煞红盖头(嫁衣核心,得盖头即可衍生全套红妆,需红白撞煞之物,防御与领域核心)。
“缺得太多了。”
李夜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没有骨架,动力炉就没法安装;没有皮囊,鬼水银就无处安放。”
画皮鬼受了重伤,不知躲到哪个阴沟里去了,暂时抓不到。怨灵发这种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
“眼下最有可能弄到的,是‘骨’和‘衣’。”
李夜的脑海中浮现出大荒的一个民俗传说。
传闻在枯水镇外的十里坡,常年迷雾缭绕。每逢阴气重的雨夜,那里就会出现“红白撞煞”的奇景。一顶滴血的红轿子,在无头脚夫的抬举下,在荒野中游荡,寻找着它的“新郎”。
那是煞级诡异——鬼新娘。
如果要给红衣纸人做嫁衣,没有什么比鬼新娘身上的那一套更合适的了。,就能以盖头为引,化煞为衣。
“既然做不了正主,那就先做点‘诱饵’。”
李夜拿起了那把黑剪刀,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想断手断脚,也不想送死。作为扎纸匠,在实力不足以硬刚由于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欺诈”。
“既然那鬼轿子喜欢抓人成亲,那我就给它造一个‘人’。”
李夜将昂贵的s级素材小心收好,然后从旁边扯过一叠厚厚的普通黄表纸,又拿来了一罐用公鸡血和朱砂调和的红墨。
“咔嚓、咔嚓。”
剪刀在纸张上游走,发出富有韵律的脆响。
这一次,他没有追求那种极致的威压,而是追求一种极致的“像”。
片刻后,一个只有三尺高、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纸人雏形,出现在桌上。
这纸人做得极细。
李夜不仅给它剪出了手指脚趾,甚至用糯米汁封住了它的七窍。糯米能锁气,能让纸人体内那一丝模拟出来的“生气”不外泄。
紧接着,他用朱砂笔,在纸人的脸颊上画了两团极其夸张的红晕,又画了一张咧开大笑的嘴。
“笑得喜庆点,人家办喜事呢。”
李夜低声自语,手中的笔尖落下,点在了纸人的眼眶里。
这一次,他没有用珍贵的鬼水银,而是咬破舌尖,用了一滴自己的舌尖血。
舌尖血,阳气最重。
“嗡——”
纸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它并没有像旺财那样威风凛凛地站起来,而是依旧保持着那种僵硬的姿势。但如果你盯着它的眼睛看,会觉得它似乎真的在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特殊道具:替死童男】
【功能:欺诈。蕴含浓烈阳气,可被低智商诡异判定为“活人”。】
【备注:送礼佳品,童叟无欺。】
“成了。”
李夜满意地收起剪刀。
有了这个东西,下次若是真遇上那顶红轿子,他就有资格跟那位鬼新娘谈谈“嫁妆”的事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夜一步都没有迈出密室。
他在不断地制作这种“欺诈性”的小道具。除了【替死童男】,他还扎了几个【问路纸鹤】和【替身草人】。
他在蛰伏,在等待。
等待一个去王家老宅取竹子的机会,或者一个关于“鬼娶亲”的消息。
“呼”
第三天深夜。
李夜整理好案台上的工具,看着满屋子形态各异的纸扎,眼神幽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沉重,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砸门声,突然从头顶的铺子大门处传来。
在这死寂的深夜里,那声音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纸扎铺的宁静。
“李师傅!李师傅开门啊!”
“救命!救命啊!”
那声音凄厉无比,带着极度的惊恐,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
李夜眉头微皱。
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纸屑,示意旺财留在密室看家。然后他提着黑剪刀,顺着石阶走上地面。
前厅。
王胖子正披着衣服,手里拿着根哨棒,战战兢兢地贴在门边:“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呢!不知道规矩吗?不做生意!”
“胖子,开门。”
李夜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冷静而平稳。
“哥,这大半夜的”胖子有些犹豫,透过门缝往外瞄了一眼,吓了一哆嗦,“外面好像有棺材。”
“我知道。是熟人。”
李夜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闩。
“吱呀——”
大门打开。
一股湿冷的夜风夹杂着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一群人,举着火把,脸色惨白。为首的那个,衣衫不整,满脸冷汗,正不顾体面地用拳头砸著门框。
正是枯水镇的另一位大富豪——赵员外。
也是那个在《邪教名册》上,赫赫有名的“资深信徒”。
赵员外一看到李夜,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砸在门槛上都在响。
“李师傅!救我!救救赵家!”
李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大善人”,眼神玩味。
“赵员外,我这儿立了规矩。活人像不扎,无名尸不接。”
“不是无名尸!不是!”
赵员外哆哆嗦嗦地指著身后家丁抬着的一口贴满了符咒、还在不断渗水的黑棺材,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是我女儿!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她、她回来了!”
“她托梦给我说她冷,说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她要我给她配个阴婚!还要坐那顶红轿子!”
红轿子?
李夜的瞳孔微微一缩,握著剪刀的手指轻轻一紧。
配阴婚,坐红轿。
李夜看了一眼那口煞气逼人的黑棺材,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印堂发黑的赵员外。
在【解析眼】的视野里,赵员外身上缠绕着一股浓郁的怨气,那是被邪教反噬,也是被厉鬼缠身的征兆。
“赵员外。”
李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侧身让开了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是喜事,那就里面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