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员外带着家丁仓皇离去,【阴阳纸扎铺】的大门重新合拢。6腰看书网 嶵薪璋截埂新快
“哐当。”
门闩落下的声音,在死寂的店铺里回荡。外面的风雨声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屋内只剩下那口漆黑沉重的棺材,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活人的恐惧汗味。
“哥这棺材,真要放这儿啊?”
王胖子缩在柜台后面,手里紧紧握著那把杀威棒,眼神时不时飘向大堂中央。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外人离开,那棺材上的粉色煞气似乎更浓了,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指甲轻轻刮擦木板的细碎声响,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正焦急地想要掀开盖头。
“放这儿安全。”
李夜走到棺材旁,伸手在棺盖上贴了一张镇煞符,那指甲声瞬间停了。
“胖子,去后堂。把那捆最粗的阴沉木龙骨拿出来,再熬一锅尸油胶。”
“啊?还要做纸人?”胖子一愣,“那个童男不是早就做好了吗?”
“童男是用来替死的,不是用来干活的。”
李夜拍了拍那口沉重的楠木棺材,发出一声闷响:
“这口棺材少说也有五百斤,再加上里面的尸变起码八百斤重。就咱们俩这小身板,抬得动吗?”
“既然答应了赵员外不用活人送葬,那咱们就得自己找‘人’来抬。卡卡晓税徃 埂辛蕞快”
李夜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一截苍白修长的手腕,眼神中透著一股工匠特有的专注:
半个时辰后。
铺子里的灯火摇曳,四个高大、魁梧、但却没有五官的纸人骨架,赫然矗立在工作台前。
这一次,李夜用的不是轻飘飘的黄表纸,而是坚韧的厚皮桑纸。
骨架也不是普通的竹篾,而是胖子吭哧吭哧扛出来的阴沉木。
“咔嚓、咔嚓。”
李夜手中的黑剪刀上下翻飞。
他剪出了宽厚的肩膀,剪出了粗壮的手臂,还特意在纸人的脚底板上,粘上了厚厚一层用黑狗血浸泡过的千层底。
这是为了让它们“脚踏实地”,能扛得住重物,也能压得住地气。
“粘合。”
李夜接过胖子递来的尸油胶,忍着那股焦臭味,将桑纸一层层糊在阴沉木骨架上。每糊一层,就要刷一道胶,还要念一道《搬山咒》。
四层纸,四道咒。
当最后一个纸人成型时,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四个穿着白寿衣、身材极其壮硕的力士。虽然没有画脸,但那股子沉稳如山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点睛就不必了。”
李夜收起剪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杠夫不需要眼睛,只要有力气听话就行。画了眼睛容易生杂念,万一路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容易惊棺。”
他咬破指尖,在四个纸人的后背上,分别写下了“敕令:起、承、转、合”四个血字。
“嗡——”
随着血字落下,四个原本死气沉沉的纸人,关节处突然发出了一阵“格拉拉”的爆响。
它们缓缓直起了腰,原本轻飘飘的身体似乎突然有了重量,踩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脚步声。
【特性:负重、辟邪、不知疲倦。】
【描述:专业的阴间搬运工,八百斤重物如若无物。】
“成了。”
李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柜台。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怀里揣著赵小姐的生辰八字,那双用鸡血点的眼睛在昏暗中微微闪烁,嘴角挂著诡异的笑容,似乎在期待着今晚的出行。
“队伍齐了。”
时间流逝。
子时将至。
枯水镇的夜,黑得像墨。
暴雨虽然停了,但那种压抑的湿气却更加浓重。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打更的更夫都不敢在这个时辰出门。
义庄内,李夜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衫。
他背起那个破旧的竹箱,腰间挂著黑剪刀和一串铜钱,手里提着一盏惨白的引魂灯笼。
这是送葬者的行头。
“胖子,你和赵家人躲进地窖。把旺财也带下去。”
李夜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语气不容置疑:“记住,封死入口,贴上所有的镇尸符。今晚无论听到地面上有什么动静——哪怕是房子塌了,也绝对不许出来。”
“哥那你呢?”胖子一脸担忧,手里紧紧攥著杀威棒。
“我去送亲。”
李夜回头看了一眼那口贴满符咒的黑棺材。
“吉时已到。”
李夜从怀里抓出一把纸钱,猛地向空中一抛。
“起棺!”
话音未落。
那四个一直静立不动的【黑煞力士】,突然齐齐迈出一步,分列在棺材的四角。它们伸出粗壮的纸手臂,稳稳地托住了棺底。
“嘿——!”
仿佛有一声无声的号子在空气中炸响。
那口重达八百斤的楠木凶棺,就这样被四个纸人轻飘飘地抬了起来,悬浮在半空,四平八稳,纹丝不动。
而那个负责“替死”的童男纸人,则自动跳到了棺材盖上,盘腿而坐,双手居然还做出了一个作揖的姿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诡异,而和谐。
“吱呀——”
义庄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街道上弥漫着浓重的白雾。那雾气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而是从地面的石缝里、下水道里、甚至是墙角里渗出来的。
雾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某种声音。
“滴答滴答”
那是唢呐吹奏出的、极其单调、却又凄厉无比的喜乐。
声音很远,又像是在耳边。
“来了。”
李夜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门槛。
他手中的引魂灯笼在雾气中摇曳,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活人回避——!”
李夜清冷的声音穿透迷雾,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
身后,四个纸人力士抬着黑棺,棺上坐着笑嘻嘻的纸童,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未知的浓雾之中。
“送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