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笔生意。
红裙女子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划过耳膜，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她迈过门槛，红色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像是蛇鳞在摩擦地面。随着她的进入，那股廉价且浓烈的脂粉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纸扎铺，呛得人嗓子发痒。
“汪”
趴在柜台下的旺财，喉咙里挤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呜咽，身体缩成一团，那双骨做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生物本能的恐惧。它不敢叫，仿佛一旦出声，就会被眼前这个女人活活撕碎。
“哟，稀客啊！”
正在擦桌子的王胖子却像是没察觉到异样，眼睛一下子直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皮肤白得发光，腰肢细得像柳条，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勾走。在大荒这种苦地方，这种级别的女人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姑娘快请坐！我是这儿的伙计，您想买点啥？纸钱？元宝？还是扎个”
胖子热情地迎上去，想要去搀扶。
“胖子，去后堂烧水。”
李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胖子的献殷勤。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胖子头上。
胖子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在李夜手下混了这段日子，最听的就是李夜的话。尤其是看到李夜手里那把黑剪刀正对着门口时，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那种名为“求生欲”的本能让他立刻闭上了嘴。
“哎好嘞，这就去。”
胖子缩了缩脖子，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红裙女子的背影，转身钻进了后堂。
店铺里，只剩下一人，一鬼。墈书屋小税王 追嶵歆章节
李夜依然坐在柜台后，没有起身，也没有那种见到美女该有的惊艳。他的目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手里拿着一块磨刀石，依然在慢条斯理地磨著剪刀。
“滋——滋——”
磨刀声在死寂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刺耳。
红裙女子并没有因为胖子的离开而生气，她掩嘴轻笑，目光在店铺里随意地扫视著。
“掌柜的，你这店里的东西，做得真不错。”
她走到一排刚扎好的纸人面前，伸出一只纤细惨白的手，轻轻抚摸著纸人的脸颊。
那是一只做工精良的童女纸人，用的是上好的皮纸，画著精致的妆容。
“骨架搭得稳，关节也灵活。”女子点评道，手指顺着纸人的脖颈滑下，指甲在纸皮上划出一道道白痕，“可惜啊”
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皮太糙了。纸终究是纸，摸著不润，也没有温度。穿在身上，肯定硌得慌。”
穿？
李夜磨刀的手微微一顿。
正常人评价纸人，会说“烧着怎么样”，只有这东西，评价的是“穿着怎么样”。
“小店本小利薄，用不起好料子。”
李夜淡淡回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女子的身体。
他在解析。
视线穿透了那层厚厚的胭脂水粉，穿透了那件艳丽的红裙。
【皮囊来源：拼凑物。面部来自三名不同少女，身体来自一名舞女。】
【缝合工艺：尸油粘合，无缝线，完美级。】
【致命弱点：脊椎处有一道旧伤（上任宿主反抗留下的），皮肉不贴合。鸿特小税蛧 已发布蕞新章洁】
【心跳：无。】
没有心跳。
这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一个披着美女皮囊的怪物。
“掌柜的太谦虚了。”
红裙女子转过身，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夜。她一步步走向柜台，每走一步，那股脂粉味就浓烈一分。
她停在柜台前，双手撑著台面，身体微微前倾，那张绝美的脸庞距离李夜只有不到半尺。
“我看掌柜的自己这身皮就保养得极好。”
她的目光贪婪地在李夜的脸上游走，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脖颈。那种眼神，不像是看人，倒像是在看一件挂在橱窗里的绝版大衣。
“白净，细腻，没有一点瑕疵连毛孔都看不见。”
女子伸出手，那修长且冰凉的指尖，试图去触碰李夜的脸颊。
“若是能”
“姑娘。”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闭合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李夜手中的黑剪刀不知何时抬了起来，锋利的刀尖正好挡在她的指尖前，只要她再往前一寸，手指就会被剪断。
“请自重。”
李夜看着她，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迷乱：“小店只卖纸，不卖肉。姑娘若是想买肉，出门左转是屠夫铺。”
红裙女子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那把散发著浓烈煞气的黑剪刀，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这是一把杀过无数阴物的凶器，哪怕她是煞级巅峰，也不想被这东西划破了皮——毕竟这身皮囊是她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坏了就不好看了。
“掌柜的真不解风情。”
女子收回了手，脸上那贪婪的表情瞬间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不做肉生意，那咱们谈谈纸生意？”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胭脂盒，放在柜台上推了过来。
“我想订做一个纸人。”
“要什么样的？”李夜问。
“要漂亮的。”
女子抚摸著自己的脸，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
“要比我现在这张脸更漂亮，更完美。最好是用那种又白又嫩，摸起来有温度，还会流血的‘纸’来做。”
“只要你能做出来，钱，不是问题。”
她打开胭脂盒。
里面装的不是胭脂，而是一盒满满当当的金叶子。但在金叶子底下，却渗出了一层黄色的油状液体。
尸油。
这是买命钱。
李夜看着那盒金子，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披着画皮的怪物。
他知道，这是最后通牒。
如果他接了，就得交出令她满意的“作品”；如果他不接，或者做出来的东西她不满意
那么，她就会亲自动手，取走她看中的“素材”。
也就是李夜的皮。
“这种料子，很难找。”李夜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相信掌柜的眼光。”
红裙女子笑了。她的嘴角裂开得有些大，露出里面森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惊悚。
“若是掌柜的实在找不到”
她凑到李夜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
“那我就只好借掌柜的脸用用了。”
说完，她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红裙。
“定金留下了。三天后，我来取货。”
她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轰隆——”
一声闷雷在云层深处炸响。
“今晚还会下雨呢。”
女子回过头，对着李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掌柜的，记得留门。”
说完，她的身影便融入了暮色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阵挥之不去的脂粉香，和满室的死寂。
李夜坐在柜台后，并没有动。
直到确认那股阴冷的气息彻底远去，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
煞级巅峰。
这只画皮鬼的实力，远超他之前的预估。如果刚才动了手，哪怕他有黑剪刀和纸人辅助，大概率也是两败俱伤，甚至会被当场剥皮。
“好凶的东西。”
李夜拿起柜台上那个胭脂盒。
金叶子下面，那层黄色的尸油正在“滋滋”作响，腐蚀著木质的柜台，冒出一缕缕黑烟。
这哪里是定金，分明是战书。
“三天”
李夜的手指摩挲著黑剪刀的刀柄，眼中的恐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疯狂的贪婪。
那是工匠看到了绝世素材时的眼神。
煞级巅峰的画皮。
若是能把这张皮剥下来，经过扎纸天书的炼制，那就是制作【红衣】最完美的衣料。
“你想穿我的皮？”
李夜看着胭脂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巧了。”
“我也看上你的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