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铜镜的碎裂，大厅内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白马书院 冕费越黩
角落里，那面看似不起眼的老铜镜已经变成了一地废渣。
而在那些生锈的铜片之间，一滩奇异的液体正在缓缓蠕动。
那是银色的液体。
它不像普通的水银那样散开，而是像有生命一样聚拢在一起，表面泛著一层幽冷的黑光，隐约间还能看到液体内部似乎有无数张微小的人脸在沉浮、呐喊。
这便是镜鬼的本源——【鬼水银】。
李夜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符纸封口的白瓷瓶，拔开塞子，瓶口微微倾斜，对准了地上的液体。
手中的黑剪刀轻轻一划，引动了一缕煞气。
“收。”
地上的银色液体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化作一条细线，顺从地钻进了瓷瓶里。
“咕嘟、咕嘟。”
随着液体入瓶，原本轻飘飘的瓷瓶瞬间变得沉甸甸的，瓶身甚至立刻结了一层薄霜，冰得扎手。
【获得素材：鬼水银（s级辅料）】
【特性：破妄、通幽、液态记忆。】
【用途：用于高阶纸人（如红衣）的“点睛”工序，赋予纸人看穿阴阳、识破幻术的视觉。】
“好极了。”
李夜塞紧瓶塞，又贴了一张镇煞符封口，这才满意地将其收入怀中。
做纸人，讲究的是“骨、肉、衣、发、眼”。
如今骨架有了（阴竹），粘合剂有了（尸油胶），现在连最难得的“眼睛”材料也有了。
只要再凑齐做衣服的【红盖头】、做头发的【怨灵发】，以及最核心的那张【皮】。
“呼”
李夜站起身，拍了拍青衫下摆沾染的灰尘。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大亮。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大厅，那些蒙在镜子上的黑布显得格外陈旧肮脏。没了镜鬼的加持，这些镜子彻底变成了普通的死物，再也没有那种让人后背发凉的窥视感。
这座困扰了张家半年、吞噬了数条人命的凶宅，如今已是一座空荡荡的死宅。
“该结账了。”
李夜整理了一下衣冠，提着竹箱，转身走向大门。
张家古宅外。
张管家正带着十几个家丁，手里拿着黑驴蹄子和桃木剑，焦急地在门口转圈。
一夜过去了。
宅子里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动静。
“管家，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一个胆大的家丁小声问道。
“看什么看！不要命了？”张管家瞪了他一眼，脸色惨白，“之前那三个大师死的时候，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这李师傅八成也悬了。”
他叹了口气，已经在心里盘算著怎么去请下一位高人，或者干脆建议老爷把这宅子烧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紧闭了一夜的厚重木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后退三步，举起手里的家伙事儿，如临大敌。
门缝缓缓拉开。
晨光下，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背着竹箱，不急不缓地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青衫如旧，神色淡然。
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李李师傅？！”
张管家揉了揉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
“幸不辱命。”
李夜站在台阶上，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早饭吃过了”。
“里面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了。那面作祟的铜镜我砸了，其他的镜子，你们若是看着碍眼，也可以砸了。”
全场死寂。
过了好几秒，张管家才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得浑身都在抖：“真真的？那脏东西没了？”
“没了。”
李夜指了指身后的宅院。
众人探头望去。虽然还是那座老宅子，但那种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阴森感，确实消失了。阳光照在院子里，竟然有了几分暖意。
“神人！神人啊！”
张管家大喜过望，连忙冲上前去，态度比昨天恭敬了十倍不止。
“快！快去禀报老爷！李大师破了凶宅了！”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和金叶子——那是剩下的五十两黄金尾款。
“李大师，这是剩下的谢仪。老爷说了，若是事成，以后张家所有的白事生意，全归您！”
李夜接过钱，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狂喜，只是随手塞进袖口，点了点头。
“替我谢过张员外。不过庆功宴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面。
相比于活人的奉承，他更喜欢和死人、和纸人待在一起。
李夜背着竹箱，在众人的簇拥和敬畏的目光中，穿过人群，向着义庄的方向走去。
经此一役，枯水镇的地下世界，必然会流传起“扎纸匠李夜”的传说。
一个能从必死凶宅里毫发无损走出来的狠人。
与此同时。
枯水镇另一头，王金牙的私宅。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合著血腥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啪！”
一只精美的青花瓷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说什么？！”
王金牙捂著肿胀变形的半边脸，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那双绿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血丝。
“没死？他没死？！”
跪在地上的探子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老老爷，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他从张家古宅走出来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张管家对他点头哈腰，还给了好大一包金子”
“啊——！！！”
王金牙发出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但这咆哮只持续了一半，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因为情绪激动，他嘴里那颗原本只是幻痛的金牙，此刻突然爆发出了一股真实的灼烧感。
“滋滋”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一勺滚烫的铁水，直接灌进了他的牙床里。
“疼疼死我了”
王金牙重新跌回椅子里，浑身抽搐，冷汗把绸缎衣服都湿透了。
他输了。
彻底输了。
捧杀之计不仅没能弄死李夜，反而帮他扬了名，还送了他一大笔钱。现在的李夜，有钱，有名，有手段。
而他王金牙呢？
正在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诅咒折磨。
“他这是在逼我死他在逼我死啊！”
王金牙的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他知道，这就是李夜的报复。那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心比谁都黑。只要李夜活着一天，这诅咒就不会停，直到把他活活痛死、吓死。
求饶？没用的。
扎纸匠的规矩他懂，不死不休。
“既然你不给我活路那就别怪我把桌子掀了！”
王金牙猛地推开想上来搀扶的小妾，像一条疯狗一样爬到床边，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透著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颤抖着手，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拖出了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盒子。
那是他的棺材本。
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去！”
他把铁盒子扔给那个探子，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嘶哑扭曲，如同恶鬼磨牙：
“去鬼市！把棺材铺的地契也拿去抵了！”
探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老老爷，您这是要”
“给我请那个疯子！”
王金牙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成一团，他死死抓着桌角，指甲崩断流血也浑然不觉：
“就是那个练‘骨关’练得走火入魔的亡命徒！告诉他，只要今晚能杀了李夜，我这全部家当都是他的！”
探子闻言，脸色煞白：“老爷，那是那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管他眨不眨眼！”
王金牙捂著脸，面容狰狞如鬼，眼底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哪怕倾家荡产，今晚我也要见到李夜的尸体！”
“我要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