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声轻微的“咔哒”声过后,门闩并没有断裂,而是像被某种强酸腐蚀了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化成了一滩冒着腥气的黄水。
原本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
一只浑身青紫、皮肤表面布满尸斑的诡异生物,像是一只剥了皮的大号壁虎,贴着地面滑了进来。
那是一个怨婴。
它只有常人小臂长短,大得畸形的脑袋上,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惨绿色的鬼火在跳动。它的肚脐处拖着半截尚未干枯的肠子,随着它的爬行,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奶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
李夜坐在义庄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手里端著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纹丝不动。
他在观察。
这怨婴的速度极快,进屋后并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顺着墙根快速游走了一圈,似乎在确认是否有陷阱。它的四肢着地,指甲划过墙壁,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速度尚可,灵智未开。”
李夜在心中给出了第一句评价。
“哇”
突然,那怨婴停在了墙角,那双惨绿的眼睛锁定了坐在黑暗中的李夜。它裂开嘴,露出一口细密如锯齿的黑牙,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啼哭。
这哭声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一种声波攻击。
普通人听到这声音,瞬间就会头痛欲裂,神魂失守。
但李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手中的茶杯稳如磐石。作为扎纸匠,他的神魂早就被那本天书磨练得坚韧无比。
下一秒。
“嗖!”
怨婴动了。
它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双腿猛地蹬地,竟然直接跃起一丈高,借助房梁的反弹,从李夜的头顶上方直扑而下!
它的目标是李夜的天灵盖。那双滴著毒液的利爪,在空中划出两道寒光。
近了。
三尺。
两尺。
李夜依然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叮。”
杯底触碰桌面的脆响,就是信号。
就在怨婴那张狰狞的鬼脸距离李夜只有不到一尺,甚至能看到它牙缝里残留的肉丝时——
李夜头顶的黑暗中,突然垂下了一道惨白的影子。
那是一号纸人。
它一直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用双脚倒挂在房梁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此刻,它猛地探出了双臂。
“咔嚓!”
纸人的动作僵硬却精准得可怕。那双镶嵌了【鬼指甲】的手,如同一把铁钳,在半空中稳稳地扣住了怨婴的脖子。
怨婴的冲势戛然而止。
它在半空中疯狂挣扎,发出一声错愕的尖叫,似乎没想明白这个死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等它反应过来,阴影中再次传来两声轻响。
门后的阴影里,二号纸人像纸片一样滑出,封死了退路。
那口破碎的红棺材里,三号纸人弹射而起,手中握著一把锋利的竹刀(边角料做的),直刺怨婴的下腹。
围杀成型。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声响起。
那是一号纸人的手指收紧的声音。
那几片来自怨级诡异【敲门鬼】的指甲,此刻展现出了恐怖的撕裂属性。怨婴那号称刀枪不入的青紫鬼皮,在纸人的指尖下脆弱得像是一张湿透的草纸。
黑血飞溅。
怨婴的脖子被硬生生抓出了五个血洞,黑色的尸气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喷涌而出。
“哇——!!!”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义庄。
三号纸人已经冲到,竹刀虽然不锋利,但它另外一只手的鬼指甲却狠狠插进了怨婴拖在地上的肠子里,用力一扯。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
三个经过【阴竹】、【尸油胶】、【鬼指甲】三重强化的变异纸人,配合著扎纸匠那阴毒的操控手法,仅仅一个照面,就将这只凶残的怨婴按在地上,肢解成了碎块。
“噗——”
就在怨婴被撕碎的瞬间。
义庄门外,传来了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那是本命小鬼被毁后的反噬。
“谁?!”
门外传来一个惊恐且尖细的声音。那个躲在暗处操控小鬼的邪修,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小的义庄学徒,竟然能瞬间秒杀他精心喂养的怨婴。
逃!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还想走?”
李夜终于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著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提起桌上的黑剪刀,身形一晃,就像是一道幽灵般飘向门口。在经过那堆怨婴碎肉时,他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踩过,黑血染黑了他的鞋底。
门外。
那个身如侏儒、裹着黑袍的邪修刚刚跑出没几步,就感觉身后阴风大作。
他猛地回头,看到那个青衫少年正提着一把巨大的剪刀,站在月光下冷冷地看着他。
“找死!”
邪修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既然跑不掉,那就拼了。
他虽然受了反噬,但毕竟是吃这碗饭的,手段不止养小鬼这一样。
只见他猛地一抖宽大的袖袍,一大蓬绿色的粉末迎风撒向李夜。
【尸毒粉】。
只要吸入一口,活人的肺就会烂成一滩脓水。
然而,李夜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屏息。
他只是手指微动。
“唰!”
一道白影从他身后闪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二号纸人。
绿色的毒粉劈头盖脸地洒在纸人身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纸人的表皮烧得坑坑洼洼。
但是,纸人没有肺,不需要呼吸。
这种针对活人的剧毒,对它来说毫无意义。
邪修的瞳孔猛地收缩:“扎纸匠?!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寒光已经穿透了绿色的毒雾。
李夜从纸人身后一步跨出,手中的黑剪刀如毒蛇吐信,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煞气,狠狠扎了下去。
“噗嗤!”
这一剪,没有扎要害,而是精准地扎穿了邪修的大腿。
“啊——!!!”
邪修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夜面无表情,手腕一翻,剪刀带着倒钩拔出,带起一片血肉。然后他一脚踩在邪修的胸口,将他死死钉在义庄门前的泥地里。
“别别杀我!”
邪修痛得浑身抽搐,看着那把滴血的剪刀再次举起,吓得魂飞魄散。
“我是拿钱办事的!我跟你无冤无仇!”
李夜蹲下身,用剪刀冰凉的侧面拍了拍邪修那张扭曲的脸。
“谁给的钱?”
“王金牙!是王金牙!”
邪修是个软骨头,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你做成尸傀,跪在他店门口”
李夜的眼神一冷。
果然是他。
做成尸傀?还要跪一辈子?
这王金牙的心思,比鬼还毒。
“定金在哪?”李夜淡淡问道。
“在在我怀里。”
李夜伸手探入邪修怀中,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以及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
钱袋里是白花花的银子,那是他的战利品。
而那张红纸
李夜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庚申年,乙酉月,丙戌日,亥时三刻】
这是阴行的规矩。请邪修杀人,为了防止邪修拿钱不办事,或者事后反咬一口,雇主往往会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作为“抵押”。一旦邪修出事,可以用这个咒杀雇主。
这本来是王金牙为了取信邪修而留下的把柄,没想到现在却落到了李夜手里。
“这就是命。”
李夜看着那张红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有了这个,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大大师,我都说了,能不能饶我”
邪修哀求地看着李夜。
“下辈子,别接这种脏活。”
李夜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黑剪刀猛地落下。
“咔嚓。”
那颗丑陋的头颅滚落在一旁,眼神中还残留着对生的渴望。
李夜站起身,在这具无头尸体上擦了擦剪刀上的血迹。
夜风吹过,义庄门前的灯笼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判官。
他收起钱袋,将那张写着王金牙生辰八字的红纸叠好,贴身收进怀里。
然后,他转身走回义庄。
角落里,那个还没有用完的草扎小人,静静地躺在桌上。
李夜拿起草人,又拿出了刚才那张红纸。
他的眼神在烛火的跳动下,变得无比阴冷。
“王掌柜,既然你这么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把大的。”
“今晚,咱们隔空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