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大门重新关上,上了三道门闩。
李夜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先从怀里摸出一把在鬼市顺手买的香灰,沿着门槛和窗沿细细地撒了一圈。
这是阴行的土办法,叫“拦路灰”。
若是有人或鬼半夜偷偷进来,这灰上就会留下印子,是人是鬼,一看脚印便知。
做完这一切,他才来到供桌前,点燃了那盏光线昏黄的油灯。
竹筐里的东西被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惨白如人骨的阴山白竹,粘稠拉丝的尸油糯米胶,还有那几包散发著血腥气的朱砂和黑狗血。
当然,最核心的,还是那几片被他贴身收藏的、漆黑如铁的【鬼指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夜看着这一桌子的“军火”,眼神中透出一股专注的狂热。
之前的【剪纸兵】,说白了就是用黄表纸剪出来的样子货。欺负一下没脑子的低级怨魂还行,真要是遇到了有实体的僵尸或者凶人,一撕就碎。
要想在这乱世立足,手里的家伙事儿必须硬。
“得换骨。”
李夜拿起一根三尺长的阴竹。
这竹子生长在乱葬岗的背阴面,常年不见阳光,吸饱了地气,触手冰凉刺骨,硬度堪比生铁。
“咔嚓。”
黑剪刀轻易地破开了竹节。
李夜的手很稳,即使是在劈竹子,动作也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竹蔑被劈成了手指粗细,然后在油灯的火苗上反复烘烤。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轻微爆裂声,原本坚硬的竹子变得柔软柔韧。
弯折,定型,捆绑。
李夜用浸泡过黑狗血的红线,将竹蔑一个个关节缠死。
没过多久,三具只有骨架、没有皮肉的人形骨骼,便歪歪扭扭地站在了桌子上。
虽然简陋,但那种关节连接处的精妙结构,已经有了几分活人的神韵。
“接下来,是糊肉。”
李夜打开了那个装着尸油糯米胶的罐子。
一股浓烈的、带着酸腐气息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这味道虽然难闻,但在扎纸匠鼻子里,却是最让人安心的味道。
只有这种用横死猪油熬出来的胶,才能粘住阴气,锁住煞气。
他拿起特制的皮纸,刷上胶,一层层地糊在骨架上。
一遍,两遍,三遍。
随着皮纸的覆盖,原本森白的骨架开始变得丰满。那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皮纸,在油灯下泛著一层类似人皮的油脂光泽,摸上去甚至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弹性。
不到半个时辰。
三个面目模糊、身穿白衣的纸人,静静地立在了李夜面前。
它们比之前的剪纸兵更加厚重,也更加阴森。但李夜知道,这还不够。
这些纸人只是有了躯壳,还没有牙齿。
“该你们了。”
这可是从怨级诡异【敲门鬼】身上爆出来的素材,坚硬无比,且自带尸毒。
他拿起黑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纸人的十根手指尖端剪开一个小口。
然后,将鬼指甲一个个嵌入竹骨的缝隙之中。
为了防止脱落,他又用朱砂混合著尸油胶,将接口处死死封住,就像是给纸人做了一次残忍的“植甲手术”。
当最后一片指甲嵌入完毕。
这三个原本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衣纸人,气质瞬间变了。
那漆黑弯曲、如同铁钩般的指甲,从惨白的手指顶端探出半寸,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著嗜血的寒光。
【骨架:三年份阴山竹】
【武器:怨鬼指甲】
【特性:撕裂lv1(可轻易划破尸皮、木板),尸毒(命中后造成伤口溃烂)。】
“成了。”
李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咬破指尖,熟练地在三个纸人的眉心处各点了一滴血。
“起!”
伴随着一声低喝,三个纸人猛地一颤。
它们没有五官的脸上,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睁开了。
“试试成色。”
李夜心念一动。
其中一个纸人突然暴起,动作快得像是一只捕食的狸猫。它挥动右手,那漆黑的指甲在坚硬的供桌桌角轻轻一划。
“滋——”
一声轻响。
那块足有两寸厚的榆木桌角,竟然像豆腐一样被整齐地切了下来,切口光滑平整,甚至还冒着一丝淡淡的黑烟(尸毒腐蚀)。
“好锋利!”
李夜心中一凛。
这威力,要是抓在人身上,绝对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有了这三个帮手,哪怕是面对拿着刀的壮汉,他也有一战之力。
此时,更夫的锣声隐约传来。
子时已到。
义庄外的风声似乎变大了,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
李夜并没有因为大功告成而放松,反而眉头微微皱起。
太安静了。
自从他回来后,原本义庄周围那些老鼠虫蚁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空气中,那股原本属于义庄的霉味里,突然多出了一丝婴儿的奶腥味。
在这满是死人的地方,哪来的婴儿?
李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三个刚刚完工的利爪纸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掌柜,你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啊。”
他没有任何慌乱,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三个纸人立刻化整为零。
一个顺着柱子爬上了房梁,倒挂在黑暗中;一个缩进了那口破碎的红漆棺材里;最后一个则扁平著身体,贴在了大门的门后。
天罗地网,已张开。
李夜吹灭了供桌上的油灯。
义庄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张牙舞爪,如同鬼魅。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从大门的门闩处传来。
那不是敲门声,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拨开门闩。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李夜看到,在大门底部的缝隙处,一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青紫、还在流着黑血的小手,正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一点点地挤了进来。
那只小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似乎是在探路。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压抑的、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的婴儿啼哭声:
“哇哇”
养小鬼的邪修。
李夜坐在黑暗深处,手中握紧了黑剪刀,目光与房梁上倒挂的那个纸人“视线”重合,冷冷地注视著那只不知死活探进来的小手。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