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苍老、癫狂的声音在李夜的脑海深处炸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识海，将一本沉重古老的青铜册页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扎纸天书】。
轰——！
那一瞬间，李夜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存在接管了。视网膜深处，几行古老的墨迹一闪而逝：
无数繁杂、晦涩的技艺强行灌入他的肌肉记忆。选纸、折骨、下剪、搓绳、调胶这些原本需要几十年苦练才能掌握的阴行秘术，此刻却像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本能，正在苏醒。
现实中，时间仅仅过去了一瞬。
“滋——”
那只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浮肿鬼手，已经死死扣住了李夜的左肩。
五根指甲如生锈的铁钩刺入皮肉，尸毒顺着伤口蔓延，半边身子瞬间麻木。那东西在往里挤，门板发出牙酸的扭曲声，那张肿胀的脸正对着李夜呼出腥臭的冷气。
这就是怨级诡异。
在它面前，凡人的血肉脆弱得像是一张纸。
但此刻，李夜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属于小学徒的惊恐与无助，而是一种仿佛活了上百年的老匠人，在审视一块劣质材料时的——冷漠与专注。
“滚！”
李夜借着那股灌顶而来的阴冷力量，猛地向后一撞，撞翻了供桌。
香炉、贡果、还有那一叠受潮的黄表纸散落一地。
虽然肩膀被撕下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但他终于挣脱了钳制。
他顺势在地上一滚，左手精准地抓起一叠散落的黄纸。
右手，那把原本生锈的黑剪刀，此刻在李夜的眼中已经变了模样。锈迹之下，流转着一层暗红色的血光，发出了一声渴望饮血的嗡鸣。
起势。
左手如弹琵琶般律动，那叠厚厚的黄纸在他手中翻飞、折叠、压实。
右手剪刀张开，如毒蛇吐信。
“咔嚓。”
第一剪落下，声音清脆，竟然盖过了窗外的雷声。
“咔嚓、咔嚓、咔嚓——”
李夜的动作快得只见残影。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草稿，脑海中的【扎纸天书】正在自动引导着他的双手，刀锋游走在黄纸边缘，如同在雕刻时光。
仅仅三息。
一个巴掌大小、连在一起的纸人雏形出现在他手中。
但这只是死物。
纸人无魂，废纸一张。
此时，那只敲门鬼已经挤进了半个身子，另一只鬼手正向地上的李夜抓来。身后，那头黑毛僵尸也已经彻底跳出了棺材，发出了饥渴的咆哮。
“还差一点”
李夜眼神一厉，猛地将黑剪刀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噗！”
毫不犹豫地刺下。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将涌出的心头精血，狠狠抹在了那个纸人的眉心处。
阴行禁忌：活人血，点纸魂！
视网膜上，原本灰暗的图纸数据瞬间被鲜血点亮，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检测到高灵媒介：心头血】
【纸人品质提升！】
【特性：聚阴、嘲讽、替死（低概率）】
“起！”
李夜一声低喝。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软塌塌的黄表纸，在沾染了鲜血的瞬间，竟然像是充了气一样，“呼”地一下鼓胀起来。
纸人的表面泛起了一层惨白的光泽，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唯独眉心一点殷红，显得妖异无比。它竟然在李夜的手心里缓缓站了起来，关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纸人，但在这一刻，它活了。
“去！”
李夜并没有将纸人扔向大门那个恐怖的敲门鬼。他很清楚，哪怕自己觉醒了传承，这点微末道行硬刚也是送死。
扎纸匠杀人，靠的从来不是蛮力，是脑子。
他手腕一抖，用力将纸人甩向了身后——那口刚刚炸开的红漆棺材！
纸人轻飘飘地飞出，像一只白色的蝙蝠，精准地贴在了红漆棺材的盖板上。
下一秒，纸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它趴在棺材缝隙上，张开那张没有牙齿的嘴，对着里面那个正准备跳出来的僵尸，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嘶鸣：
“哇——！！！”
【特性发动：聚阴嘲讽】。
它在挑衅。它在用自身那一点活人血气，刺激棺材里那个本就处于尸变边缘、理智全无的怪物。
效果立竿见影。
对于僵尸来说，门口那个湿漉漉的敲门鬼是同类，不好吃；但这个贴在脸上的、散发著活人血气的“小东西”，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点心！
“轰——！！！”
一声巨响。
那厚重的红漆棺材盖板，竟然直接被一股恐怖的怪力掀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著砸向墙壁，木屑四溅。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黑色尸气，如狼烟般喷涌而出。
而在黑烟之中，一道僵硬、魁梧、穿着寿衣的身影，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它浑身长满了半寸长的黑毛，指甲乌黑如铁钩，根本不理会躲在角落里的李夜，而是咆哮著扑向了那个纸人以及纸人正对着的大门口！
纸人贴在棺材盖上，被掀飞的方向，正好是那个刚挤进半个身子的敲门鬼！
“吼——”
僵尸闻到了门口那股浓郁的阴气，它那简单的脑子分不清敌友，只觉得有东西挡住了它进食的路。
它双臂平举，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狠狠地撞向了大门。
“噗嗤！”
敲门鬼刚挤进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头暴怒的黑毛僵尸一头撞在了怀里。
两者瞬间滚作一团。
李夜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鬼打鬼”的好戏，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手中紧紧握著那把还在发烫的黑剪刀。
他的视网膜上，【扎纸天书】正在缓缓翻页，露出了一行行新的文字。
李夜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带血的牙齿。
“师父，徒儿不孝”
“您老人家的起床气，还是这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