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叶辰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他的呼吸依旧平稳,胸口起伏的节奏和之前一样,不多不少。头顶那圈灵气漩涡还在转,微弱但持续,像一层薄纱罩着他,维持着将死未死的状态。
他刚才用神识探查到,地下那人停了许久,最后转身离开。脚步很轻,方向是来路。不是逃,也不是急退,而是有计划地撤离。
说明对方不是莽撞之徒。
也说明,他暂时安全。
但这不代表威胁解除。那人可能回去报信,也可能调人手再来。他必须抓紧时间。
叶辰在心里重新梳理局势。
赤血宗三天前出现,问凝血丹的事。他们急,是因为内部出了问题,需要找替罪羊。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背景,重伤,死了也没人管。
万剑门紧跟着来,说是交流心得,其实是为了他从陨神渊带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丝气息、一段记忆,都可能藏着机缘。
两方都想利用他,又怕对方借机动手。所以谁都不先出手。
这就给了他空隙。
现在多了一个地下之人。但从对方绕开碎骨片的行为看,他并不知道这块骨头的价值。那就说明,他不了解自己和赤血宗的恩怨。
不是冲他来的。
也许是某个小势力想趁乱捞好处。
那就更好办了。
他不能硬拼,只能靠计策。
他开始想具体办法。
碎骨片可以做文章。它带有赤血宗封印痕迹,如果让万剑门的人“偶然”看到,就会怀疑他要投靠赤血宗。反过来也一样。
只要有一点误会,他们就会抢先动手。
一动,就乱。
一乱,就有机会。
他不需要打赢谁,只需要他们打起来。
就像小时候冬天拆墙烧土块。邻居看见要打他,他跪下哭说自己快冻死了。其实屋里还有柴,藏在床下,等人都走了才拿出来用。
那时候他就明白,示弱不是认命,是等机会。
现在也一样。
他要把这个局织得更细。
第一步,处理碎骨片。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隐晦。最好抹去一部分印记,留下半截暴露在外,看起来像是不小心遗落。
第二步,投放时机。必须在其中一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早了,他们不信;晚了,他们直接动手。
第三步,他自己必须不动。不能有任何主动行为。所有线索都要像是自然泄露,不能让人察觉是他故意放出的。
他不能参与争斗。
他只能引导争斗。
就像钓鱼的人,不露面,只放饵。
他在脑子里反复推演各种情况。
如果他们识破怎么办?
那就立刻换招。可以自曝一个弱点,引他们深入调查。在调查过程中再设新饵,让他们越陷越深。
如果他们都不动呢?
那就制造一点小动静。比如让灵气漩涡轻微波动一下,或者让神识扫出一丝痕迹。让他们以为对方已经开始行动,逼他们抢先出手。
如果地下之人带人回来呢?
那就引爆山体局部。不是为了杀敌,是为了制造混乱。趁着烟尘四起,禁制松动的瞬间转移位置,躲进更深的地底。
他把每一种可能都想了一遍。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继续周旋。
他不怕等。
他最擅长的就是等。
外面依旧安静。风没吹,树叶不动,禁制完好。这片区域仍然被隔绝。
他靠在岩壁上,左手摊开,右手放在膝盖上。身体没有移动分毫,连手指的角度都没变。
只有指腹在岩壁凹陷处轻轻划了一下。
确认骨片还在原位。
他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
等第一个靠近的人。
等第一缕能点燃战火的风。
他把灵力沉入四肢骨缝。七成已经归位,随时能爆发。但他不能用。一旦动用真实实力,头顶的灵气漩涡就会崩散,伪装立刻穿帮。
他只能靠脑子活下来。
他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的日子。冬天冷,没吃的,他翻后山找野薯。有一次差点掉进坑里,他抓住一根枯藤才爬上来。手上全是口子,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哭。他知道,哭没用。
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忍。
后来村里闹灾,粮食被抢光。他躲在草垛里三天,靠吃草根活下来。有人路过说他肯定死了,他听着,一声不吭。
他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也一样。
他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变强,只是为了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闭着眼,呼吸平稳。头顶的灵气漩涡缓缓转动,像一层壳,把他包在里面。
突然,他眼皮底下眼球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睁眼,也不是看向某处。只是在黑暗中调整了视线角度。
他在想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三方同时逼近怎么办?
赤血宗从上面来,万剑门从正面破禁,地下之人从底下挖上来。
三面夹击,他无处可逃。
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
他必须有应对方案。
他想到一个办法。
可以把碎骨片分成两半。一半留在原地,一半藏在另一处。然后制造一次轻微震动,让其中一半“暴露”在某一派视野中。
这样就能形成双重误导。
哪怕他们同时行动,也会因为信息不对称而互相猜忌。
他甚至可以故意让地下之人发现另一半,引发三方混战。
他不怕乱。
越乱越好。
只要他们打起来,他就有机可乘。
他把这套方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可行。
然后他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细节。
伪装是否稳固?是。
诱饵是否合理?是。
时机是否可控?是。
应急预案是否完备?是。
他坐在那里,外表还是那个随时会咽气的重伤修士。
内心却已经完全不同。
他不再是被动求生的那个叶辰。
他是执棋的人。
他要让那些想看他死的人,先一步倒下。
他把右手慢慢收回,放在膝盖上。两只手都摊开着,像毫无防备。
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一下。
很轻。
像心跳。
这一下不是试探,也不是紧张。
是决定。
是他心里那盘棋的第一步落子。
他没有动。
他不需要动。
他相信,总会有人忍不住先出手。
他等得起。
他靠在岩壁上,一动不动。头顶的灵气漩涡缓缓旋转,维持着濒临溃散的假象。
眼睑下,眼球再次轻轻转动了一下。
他在听。
听外面的风。
听地底的响。
听即将到来的脚步。
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掌心朝上,指尖微微蜷起。
和刚才一模一样。
没有人能看出变化。
但有些事已经变了。
他不再只是逃命。
他开始掌控局面。
他要把这场死局,走成活路。
他把神识压到最低,像一根细线贴着地面延伸出去。
二十步外,泥土有轻微松动的痕迹。
是那人撤退时留下的。
他记下了那个位置。
如果那人再回来,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收回神识,沉入丹田。
那一缕混沌气息静静躺着,尚未苏醒。它需要一次真正的濒死才能激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死。
他还不能死。
他必须活着看到那一天。
他靠在岩壁上,外表依旧是那个重伤垂死的修士,随时可能咽气。
内心却已不同。
他已经不再是被动求生的那个叶辰。
他开始布局。
他要让那些想看他死的人,先一步倒下。
他把右手慢慢收回,放在膝盖上。两只手都摊开着,像毫无防备。
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一下。
很轻。
像心跳。
血液顺着他的左手指尖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