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闭着眼,呼吸平稳。头顶的灵气漩涡还在缓缓转动,但他体内灵力早已开始倒流。从丹田退向四肢,再沉入脚底岩层。他把真元打散,藏进经脉深处,让气息变得虚弱而紊乱。
他知道有人在看。
西北方向三十七步外,那道血符的光虽短,却带着赤血宗特有的腥气。他闻到了。也记住了。
东南方也有动静。泥土下沉的震动极轻,但逃不过他的感知。那里藏着另一个人,用某种手段锁定了他的位置。
两人没动,他也不动。
他左手搭在膝盖上,掌心微微发烫。残余的一缕灵力被封在左臂内侧,只要对方靠近十步之内,就能瞬间爆发。另一股更精纯的力量则压在肋骨夹缝中,混着一丝混沌气息,随时可引爆冲击波。
他不能输。也不能逃得太早。
外面风停了,碎石却跳了一下。
是人为的。重心移动时带起的震动,来自东南方树根下。那人换了姿势,但依旧没撤。
叶辰神识铺开,贴地延伸。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他不再只靠感应,而是将每一次微动都记下来。风吹草动,心跳频率,呼吸间隔,全都在识海中形成一张图。
两股气息,节奏不同,但都有意压制。他们彼此忌惮,还没达成共识。
这很好。
他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平静。仇恨在心里烧,但他不能睁眼,不能出手。现在动,就是死。
他曾被关在赤血宗地牢三年。每天被打断骨头,抽走精血。最后靠着一场大火才爬出来。那地方的味道他一辈子忘不掉——铁锈、腐肉、还有那种黏在鼻腔里的血腥。
现在,它又来了。
他右手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他提醒自己,不是为了报仇活着的,是为了活下去。
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变强。
他继续伪装虚脱状态。体表温度下降,心跳放缓,连灵力波动都接近枯竭。就像一个刚完成突破、耗尽所有力量的普通修士。
可神识始终张开,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四周。
岩缝里的红袍人又动了。这次没有用血符,而是取出一块传音骨片。指腹摩挲表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发讯。
叶辰捕捉到那一瞬的气息波动。骨片未激活,但已有灵力注入前兆。他在等指令。
另一边,树根下的密探把罗盘收回怀中。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显然也在戒备。他察觉到西北方向的动作,却没有进一步反应。
三方僵持。
天色更暗了。虫鸣未起,树叶不动,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这片区域像是被隔开,与外界断了联系。
叶辰知道,这是监视者布下的小范围禁制。防止目标突然爆发逃离。但他不在乎。这种手段困不住他,只要他们敢靠近。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脚底。岩层下有一道细微裂缝,通向山体深处。如果必须跑,那是最佳路线。他已将部分灵力埋入其中,只需一脚蹬地,就能炸开通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红袍人终于收起骨片。他后退半步,缩进岩缝深处。动作很慢,生怕惊动洞内的人。
树根下的密探也换了位置。身体压得更低,几乎贴在地上。他抬起手,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却没有画符,只是任其滴落。
这是试探。
若是普通修士,此刻应毫无反应。但若警觉极高,便会因血腥味产生一丝波动。
叶辰没动。
他连呼吸都没变。血味确实刺激了神经,但他强行压住。旧伤在发热,腹部那道疤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过去的惨烈。
他不管。
他只记得一件事:活下来。
密探见无反应,眉头微皱。他重新握紧罗盘,指针依旧指向山洞,震颤频率未变。这意味着目标仍在调整灵力运行轨迹,不是普通的巩固修为,而是在隐藏真实状态。
这个人,比他想的更难缠。
红袍人再次取出一张符纸。这次不是血符,而是一张灰白色的追踪符。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雾状精气,落在符上。
符纸亮起一道微光。
洞内的叶辰立刻察觉。神识扫过西北方向,锁定光源位置。他认得这张符——赤血宗用来标记逃犯的“影烙符”,一旦激活,会留下不可见的印记,百里之内都能追踪。
他不能让它完成。
但他不能动。
他只能等。
符纸上的光越来越亮,即将成型。
就在那一瞬,他体内灵力猛然一滞。头顶的灵气漩涡随之晃动,像是支撑不住般剧烈旋转两圈,然后骤然缩小。
这是濒临崩溃的征兆。
红袍人动作一顿。他盯着洞口,眼神警惕。这种状态不像伪装,更像是强行压制反噬。他迟疑了。
符光熄灭。
他收起符纸,没有再试。
他知道,现在动手风险太大。目标可能随时暴毙,也可能借机反击。他接到的命令是“待命”,不是“清除”。
树根下的密探也松了口气。他看出那一瞬的异常,明白对方放弃了追踪手段。这说明赤血宗的人也不确定洞中人的底细。
他低头看着掌心未干的血迹,轻轻抹去。决定再等等。
叶辰依旧闭目。
他刚才那一招是赌。故意让灵气漩涡失控,制造重伤假象。他知道对方会犹豫,尤其是使用影烙符这种高阶手段时,绝不会轻易浪费。
他赢了这一轮。
但他不敢放松。
他把藏在肋骨间的那缕灵力重新稳固,又将脚底岩层中的力量分布调整。若再有类似情况,他可以更快引爆。
神识依旧铺展。五十步内每一寸土地的变化都被记录。他甚至能分辨出哪次风是自然吹拂,哪次是人为带动。
时间缓慢流逝。
红袍人靠在岩壁上,双手抱臂。他不再尝试任何手段,只是静静守着。等待宗门下一步指令。
密探伏在树根下,双眼半闭。看似入定,实则罗盘始终贴在胸口,指针微微震颤。
洞内,叶辰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东南方的泥土又有下沉。幅度极小,但持续了三息。那人换了支撑点,可能是腿麻了。
他记下了这个节奏。
每个人都有习惯动作,也会有破绽。他只需要等。
等他们松懈一刻。
等他自己恢复到七成实力。
那时,他就能动。
但现在,他必须忍。
他想起小时候在村里挨饿的日子。冬天没柴火,躲在破屋角落,靠着体温熬过一夜又一夜。那时候他就明白,有些时候,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也一样。
他慢慢放松肩膀,让呼吸变得更绵长。外表看起来像个彻底虚脱的修士,实际上每一根神经都绷紧着。
头顶的灵气漩涡还在转。速度慢,但稳定。像一层壳,把他罩在里面。
外面,风又吹了一下。
碎石跳了半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