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站在原地，左手拄着剑，右臂垂在身侧。他的腿还在流血，血顺着小腿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风从战场吹过，卷起沙土打在他脸上，他没有抬手擦。
秦风的尸体躺在不远处，脸朝上，眼睛睁着。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那只手还伸在外面，手指微微弯着，像是想抓住什么。
叶辰看着那具尸体，很久没动。他以为杀了这个人会哭，或者笑，但他什么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像走完一条很长的路，到了尽头却发现门关了。
他慢慢闭上眼。
脑海里浮出很多画面。雪原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通向深渊边缘；血狱里的铁链，一节一节连着墙，上面全是干掉的血；还有那个夜晚，有人把他推下悬崖，他在空中喊了一声“为什么”，没人回答。
那时候支撑他活下来的，是恨。
现在恨没了。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的山。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落在山顶上。天边有风雷声隐隐传来，像是万域在呼吸。
他低声说：“我不是你。”
这句话不是对秦风说的，是对他自己说的。他可以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也可以抢夺资源、残杀同门，像很多人那样变得冷酷无情。但他没有。他一路走来，靠的是每一次被打倒后重新站起来，靠的是明知会死还敢往前一步。
他不想变成那种人。
他把剑从地上拔出来，用左手一点一点将剑推回鞘中。右手已经抬不起来，经脉断裂，混沌不灭体正在修复，但过程很慢。每动一下都疼，他咬着牙完成这个动作。
剑入鞘时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再看秦风的尸体。那个人选的路，他已经走过一遍，不会再走第二次。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的地方越来越多，阳光洒得更广。天地之间气息流动，有些变化他以前察觉不到，现在却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有种细微的震颤，像是规则在松动，世界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接下来呢？
他以前的目标很明确——活下去，然后报仇。现在两个都做到了。他活了下来，也亲手杀了秦风。
可之后要做什么？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安静。没有声音，也没有画面。只有心跳和呼吸，一下一下提醒他还活着。
他想起小时候在村口的大树下坐着。别的孩子跑跳玩耍，他就在旁边看着。他不能参加，因为他没有爹娘，也没有力气。那时候他就想，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后来进了门派，被人踩、被排挤、被抢资源，他也只想着活下去。再后来被推下深渊，被追杀，被囚禁，他还是只想活下去。
可现在仇报了，敌人死了，他活下来了。
接下来呢？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一件事：他不能停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混着泥土和旧伤的痂。这双手杀过人，也被打断过骨头。它们不干净，也不完整，但它们还在动。
他可以继续修炼。
他没有灵根，别人一天能练成的功法，他要花十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但他不怕慢。他怕的是停下。
他也可以去找自己的道。别人都说修行就是争资源、压境界、踩对手，可他不信只有这一条路。他见过太多强者最后倒在自己人的刀下，也见过弱者拼死反击时爆发出的力量。
他或许能找到不一样的方式。
他还想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凡界只是起点，外面还有无数域界，有更高的山，更深的海，更强的人。他还没去过那些地方，也没见过那些风景。
他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但他可以试试。
他站得更直了些，左腿虽然发抖，但他撑住了。风吹过来，掀动他破烂的衣袍，露出肩膀上的旧疤。那些都是过去的印记，不会消失，也不需要抹去。
他不是为了复仇才活下来的。
他是为了证明，一个没有灵根的人，也能站在这里，亲手结束一切。
他做到了。
接下来，他还要去做更多事。
比如继续修炼。
比如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比如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没人能让他跪下。
他握紧剑柄，掌心被血浸湿，有点滑。他用力攥住，不让它掉。
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躁动。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身体还在疼，伤也没好，混沌不灭体还在修复断裂的经脉。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可能会更难。
但他准备好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阳光刺进眼睛，他眨了一下。
睫毛上沾着的一点血珠掉了下来，砸在脚边的地面上，溅开一朵很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