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手指动了了一下。
剑柄还在掌心,沾着血,很滑。他用拇指把剑鞘往上推了一寸,动作慢,但没停。左腿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风刮过战场,吹起他衣角,露出腰间的旧伤。那道疤已经发白,不疼了。
他把剑完全收回鞘中。
这个动作做完,整个人松了一下。不是轻松,是身体终于从僵住的状态里挣出来。右臂垂在身侧,经脉断了,混沌不灭体正在修复,过程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爬。疼,但他习惯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秦风的尸体。
那人眼睛还睁着,脸朝天。手伸在外面,手指弯着,像是要抓什么。叶辰没有多看。他知道那个人选的路是什么——踩着别人往上走,抢资源,杀弱者,信奉强者为尊。他也走过那样的路,但他没变成那种人。
恨没了。
支撑他活下来的那一股气散了。他站在原地,脑子里空了很久。心跳一下一下,呼吸一起一伏,提醒他还活着。
可接下来呢?
他不知道。
小时候在村里,别的孩子跑跳玩耍,他在树下坐着。他不能动,也没人带他玩。那时候他只想着,能活下去就行。后来进了门派,被人排挤,抢走功法,打断骨头,他还是只想活下去。再后来被推下悬崖,关进血狱,锁在铁链上,他咬牙撑着,也只是为了活。
现在仇报了,敌人死了,他站在这里。
然后呢?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山顶亮了一片。空气中有种细微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在松动。他以前察觉不到,现在却能感觉到。规则在变,世界比他想的大。
他想起雪原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通向深渊。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但他走过去了。他也记得血狱里的铁链,一节一节连着墙,上面全是干掉的血。他被锁在那里三年,每天被打,被审,被逼交出功法。他没交。他活下来了。
每一次活下来,都不是因为天赋,不是因为运气。
是因为他不肯倒下。
哪怕明知道会死,他也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想变成秦风那样的人。靠杀戮建立威望,靠恐惧压制他人。他可以那样做,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更难,走得慢,但他走到了今天。
他右手抬不起来,左手还能动。腿在流血,但他能站稳。混沌不灭体在修复身体,速度慢,但它没停。只要它还在动,他就还能继续。
他可以修炼。
没有灵根,别人一天练成的功法,他要用十天,一个月,甚至一年。他不怕慢。他怕的是停下。他见过太多人中途放弃,也见过强者倒在争斗中。他不想那样结束。
他也可以找自己的道。
别人都说修行就是争境界、抢资源、压对手。可他不信只有这一条路。他见过弱者拼死反击时爆发出的力量,也见过无名之人一剑斩落天骄。也许他的路不一样。也许他走得很慢,但他想试试。
他还想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凡界只是起点。外面还有无数域界,有更高的山,更深的海,更强的人。他还没去过那些地方。他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新的挑战。但他想去。
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但他可以试试。
他站直了些。左腿发抖,但他撑住了。风吹过来,掀动他破烂的衣袍,露出肩膀上的旧疤。那些都是过去的印记,不会消失,也不需要抹去。
他不是为了复仇才活下来的。
他是为了证明,一个没有灵根的人,也能站在这里,亲手结束一切。
他做到了。
接下来,他还要去做更多事。
比如继续修炼。
比如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比如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没人能让他跪下。
他伸手摸了摸背后的行囊。
布包破了口,边角磨得发白。里面装着几块干粮,一瓶水,还有一本旧书。那是他最早得到的功法残卷,字迹模糊,纸张泛黄。他一直带着。不是因为它有多强,而是因为它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他把行囊调整了一下位置,背得更稳。腰间的剑挂着,沉甸甸的。剑鞘上有划痕,是他一路打出来的。他没换过这把剑。它不够锋利,也不够快,但它一直在他手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全是血,混着泥土和旧伤的痂。这双手杀过人,也被打断过骨头。它们不干净,也不完整,但它们还在动。
他抬起左脚,往前迈了一步。
地面有些湿,踩上去有点滑。他稳住身子,没有摔倒。右臂还在疼,经脉断裂的地方像被火烧。他不管。他知道痛意味着身体还在反应,混沌不灭体还在工作。只要还能痛,就能恢复。
他又迈了一步。
这次脚步重了些。左腿的伤口撕开一点,血流得多了。他没停。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可能会更难。但他准备好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阳光刺进眼睛,他眨了一下。睫毛上沾着的一点血珠掉了下来,砸在脚边的地面上,溅开一朵很小的花。
他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风从背后吹来,卷起沙土打在他脸上。他没有抬手擦。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山影在远处,轮廓清晰。他知道那里不是终点,只是下一个地方。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身体还在疼,伤也没好,混沌不灭体还在修复断裂的经脉。他知道这些都不会立刻好起来。
但他已经出发了。
行囊在背上,剑在腰间,手握着剑柄。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实了。
前方没有敌人,也没有目标。
但他还是要走。
因为他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就得往前走。
他走出十步后,忽然停下。
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道极淡的光闪过。
不是闪电,也不是火光。
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转身,把行囊重新系紧。
他的左手按在剑柄上,指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