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趴在高地上，左手撑着地面。他呼吸很轻，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风从山坳里吹上来，带着灰烬的气味。他盯着帐篷，帘子半掀着，里面有一道影子在动。
他闭眼三秒。身体里的伤还在疼，肋骨错位的地方像有刀片在刮。他不管。他只想着深渊底部的黑暗，那时他连呼吸都没有，连恨都感觉不到。现在他活着，他能看见，能听，能记住这张脸。
他睁开眼。影子又动了一下。是秦风。
他右手慢慢移过去，握住刀柄。金属冰凉，他掌心出汗了。他没擦。他知道这一刀必须准，不能偏，不能慢。他等心跳降下来，等手不抖。
他把刀往前推了一寸。刀鞘发出轻微摩擦声。他停住，等风吹过才继续。
十步外就是营地。枯枝横在地上，他刚才踩断的那根还冒着细烟。他记得秦风说过一句话：“兄弟同行，以此为凭。”那时他给了一块石头，边缘不平，颜色发暗。现在那块石头在他袖子里，沾了血。
他站起来。动作很慢，膝盖发出响声。他没停。一步一步走下高地，脚踩在碎石上，每一步都稳。他不快，也不迟。
走到离帐篷五步时，他停下。风吹起帘子一角，他看见秦风背对着他，正在收拾包裹。那人肩膀突然绷紧，转身掀帘。
两人对视。
秦风脸色变了。他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剑上。他张嘴，声音有点抖：“你……你还活着？”
叶辰没动。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惊讶太久，很快就变成警惕，然后是冷。
“你在陨神渊推我下去的时候，”叶辰开口，“想过我会活吗？”
秦风嘴角抽了一下。他低头笑了两声，再抬头时眼神已经不一样了。“是你太蠢。”他说，“我不杀你，别人也会抢光你的一切。”
他摊开手，“这世界就是这样。强者拿走所有，弱者只能被踩。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叶辰手指收紧。刀柄上的纹路陷进肉里。他听见了。那个他曾相信的人，亲口说出来的话。不是误会，不是逼不得已，是承认。
他想起那天在渊底，自己摔下去的时候，秦风站在上面，一动不动。他喊过他的名字，但没人拉他。他掉进黑水里，骨头一根根断，魂魄被撕开。他以为死定了。
但他活下来了。
现在他站在这里。
他看着秦风的脸，每一处细节都记住了。鼻梁上的疤，右眉缺了一角，那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杀敌时留下的。当时他替秦风挡了一刀，流了很多血。秦风说：“兄弟，我不会忘。”
原来都会忘。
“凝神草是你拿走的？”叶辰问。
秦风冷笑，“不然呢？你一个无灵根的废物，凭什么拥有它？它在我手里才能发挥价值。”
“那你为什么不下死手？”
“我以为你死了。”秦风盯着他，“那一击足以粉碎元婴，你的肉身都快散了。我没必要多补一刀。是你命大，还是有什么奇遇？不过没关系。”他慢慢抽出剑，“现在补上也不晚。”
叶辰没说话。他看着那把剑出鞘一半，寒光闪了一下。他记得这把剑，叫“断霜”，是万剑门赐给内门弟子的武器。当初秦风亮出来时，还笑着说：“以后咱们并肩作战，谁也别想伤你。”
原来都是假的。
他右手贴着刀鞘，拇指扣住刀卡。他知道只要拔刀，就必须见血。不能再拖。
秦风忽然皱眉，“你怎么找到我的？”
叶辰从怀里拿出地图。羊皮纸已经破了，边角焦黑。他指着北边山谷的位置，那里有个朱砂圈，写着“接引秦某”。
秦风瞳孔缩了一下。
“酒馆伙计记得你。”叶辰说，“玉佩上的纹路，和万剑门的一样。”
秦风咬牙，“就因为这个？你追了我三百里？”
“不止。”叶辰声音更低，“我在你留下的脚印里，看到了靴底的裂痕。和渊底石板上的一模一样。”
秦风沉默了。
他慢慢握紧剑柄，指节发白。“所以你现在要报仇？”
“不是报仇。”叶辰看着他，“是清算。”
“哈！”秦风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现在很强？你看看你自己，一身伤，走路都在晃。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叶辰没反驳。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腿上的伤随时可能崩裂，肩头的血还在渗。他站得太久，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但他不能倒。
他往前迈了一步。
秦风立刻抬剑。“别靠近！”
叶辰又迈一步。
“我说了别过来！”秦风声音提高，“你知道我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我舍弃了同门情谊，背负嫌疑，一路逃亡！就为了拿到凝神草和陨神渊的秘密！我不能让你毁掉一切！”
“所以你就背叛？”叶辰停下，“用我的命换你的路？”
“这不是背叛！”秦风吼出来，“这是选择！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我从小就被比下去，无论多努力都不够好！而你，一个无灵根的杂役，竟然能得到那种机缘！凭什么？！”
叶辰看着他。这个人曾经拍着他的肩说“兄弟，我们一起变强”。现在他面目扭曲，眼里全是恨意。
“那你大可抢。”叶辰说，“不必假装朋友。”
秦风冷笑，“弱者需要同情，强者不需要解释。”
“那你现在告诉我。”叶辰声音沉下去，“当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间，觉得对不起我？”
秦风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摇头。“没有。你不值得。”
叶辰点头。
他右手缓缓上移，贴住刀柄最顶端。他知道下一秒就要动手。他必须快，必须狠。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人从背后偷袭。
他回忆起深渊里的感觉。那种窒息，那种绝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也不想再逃。
他要亲手结束这件事。
风卷起地上的灰，扑向两人之间。秦风眯眼，左手迅速摸向怀里符箓。叶辰察觉到动作，立刻压低重心。
就在这一刻，帐篷后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响。
是金属碰地的声音。
秦风眼神微变，看了一眼身后。
叶辰抓住时机，拔刀。
刀出鞘一半，寒光暴起。
秦风猛地转身，剑横在胸前。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气浪掀飞周围碎石。火堆残灰冲天而起，遮住视线。
叶辰没有收手。他 phg 刀锋向前，试图突破防御。
秦风咬牙，双臂发力，硬生生将刀推开。他退后两步，胸口剧烈起伏。
“你比我想象中强。”他说，“看来那次没死，真是你的造化。”
叶辰站在原地，刀尖指向地面。他没说话。他在等下一个机会。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简单。秦风是化婴境后期，修为远超他。但他不在乎。
他走过泥泞，爬过尸堆，从所有人都说他活不过三天的日子挺到了现在。他不是为了赢而战。
是为了不再被欺骗。
他看着秦风，一字一句说：“你说我不懂选择。”
“可我选择了相信你。”
“而你选择了背叛。”
秦风握剑的手抖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笑得很冷。“那就用刀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