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刀抬起来了。
不是进攻,也不是投降。他只是把刀从下垂的姿态慢慢提到了胸前,刀尖依旧没有指向任何人,但他的身体已经摆出了随时能动的姿势。
万剑门巡逻队的队长盯着他,眼神变了。
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把欠我的全都拿回来”。
这不是求生,是复仇。
他右手一挥,声音冷得像铁:“结阵!”
左边两人立刻跃出半步,长剑出鞘三寸,灵气顺着剑身蔓延,在空中交织成线。右边弟子迅速后撤一步,双手捧着玉符,指尖泛起微光,准备再次传讯。
叶辰知道不能让他们成功。
他闭了一下眼,体内那丝说不清的东西又动了。像是沉在深渊里的石头被水流轻轻推了一下。他不懂这是什么,只知道每次灵力枯竭、神魂将散的时候,它就会出现一下,护住心脉。
这一次,他主动去碰它。
不是引导,不是运转,而是用意识狠狠撞过去。
玉符上的光闪了两下,灭了。
右侧弟子猛掐灵诀,再催三次,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队长低喝。
“灵波被干扰了!”那人抬头,“有人截断了信号!”
“是他!”左侧一人咬牙,“刚才那股气息就是他弄的!”
队长眼神一厉:“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拿下再说!”
三人同时踏前,剑阵成型。灵气如网,笼罩四方。退路被封死,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压制他的行动。
叶辰没动。
他知道现在冲出去就是找死。四个人,三个凝丹,一个化婴,正面打他早就该倒了。但他不能停,也不能输。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所有杂念压下去。肩膀的血还在流,右腿旧伤裂开,每呼吸一次肋骨都像要炸开。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站着。
剑阵压了过来。
三道剑气呈品字形落下,斩向头、腰、腿。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叶辰猛地蹬地,整个人贴着斜坡滚向右侧。碎石划破手臂,他不管。就在剑气落空的瞬间,他左手撑地,短刀横扫,直取右侧弟子脚踝。
那人惊叫一声跳起,剑势中断。
阵型乱了半息。
这半息足够他翻身而起,刀柄拄地,单膝跪在地上喘气。汗混着血从额头滑下,模糊了视线。
“想破阵?”队长冷笑,“就凭你这种烂刀?”
他抬手,长剑出鞘半尺,化婴境的威压轰然释放。空气变得沉重,叶辰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困难。
另外三人立刻补位,剑气重新交织,比之前更密。
第二轮合击来了。
剑光如雨。
叶辰只能躲。他靠着斜坡地形来回闪避,每一次跳跃都让旧伤崩裂。左臂被一道剑气擦过,皮肉翻开,鲜血喷出。
他跪倒在地。
下一秒,一脚踹在腹部。
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一棵枯树上,口吐鲜血。骨头发出脆响,不知道断了几根。
“还没死?”队长走过来,“那就别怪我们下手重了。”
三人围上,剑尖对准他全身要害。
叶辰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痛感一阵阵袭来,脑子却异常清醒。他想起渊底的三年,每天被打到昏死,醒来继续挨打。那时候没人救他,也没人问他疼不疼。
他学会了一件事:只要意识还在,就能动。
他慢慢把手伸向腰间,摸到了那把短刀。
刀很旧,刃口崩了。但它还在。
他用刀撑地,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上推。
“还想站起来?”左侧弟子讥笑。
叶辰没理他。
他只盯着前方,眼睛越来越亮。
体内的那股东西又动了。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护主,而是随着他的意志,缓缓游走经脉。虽然不能恢复灵力,但那种撕裂神经的痛被压了下去。
他站起来了。
浑身是血,衣服破烂,双腿发抖。可他站住了。
队长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辰没回答。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他抬起头,目光直直盯住队长。
“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死过的人。”
声音很低,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四周突然安静。
风停了。
地上的碎石无风自动,一颗颗轻轻跳起,又落下。
巡逻队四人齐齐后退半步。
“邪术!”右侧弟子低呼。
“不像。”队长盯着他,“更像是某种体质觉醒。”
“不管是什么,不能再拖!”左侧弟子怒吼,“一起出手,杀了他!”
三人同时举剑,灵气疯狂汇聚。
叶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这一击要是接不下,就真的死了。
但他不怕。
他从被扔进渊底那天起就不怕了。
他缓缓抬起刀,刀锋对准前方。
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活着的执念。
只要还站着,就能走。
只要还能走,就能找到他。
队长看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明明重伤垂死,为什么眼神像火一样?
他挥手制止三人:“等等。”
“队长?”
“他的气息变了。”队长沉声,“小心有诈。”
四人呈扇形包围,不再进攻,但也没有撤阵。
叶辰单膝撑地,短刀拄地,呼吸粗重。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低头看着那滩血。
很红。
像那天晚上秦风背影消失时,天边的最后一抹光。
“只要……还站着……就还能走……”
“只要还能走……就能找到他……”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缓缓抬起头。
双眼深处,仿佛有黑焰燃起。
地面的血迹突然轻微晃动,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扰动。
队长瞳孔一缩。
“准备第三轮合击!”他下令,“不能再给他时间!”
四人同时抬剑。
叶辰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他知道下一击必须挡住。
挡不住,就死。
他把最后一丝清醒灌注进双臂,把所有意志压进这一刀。
剑光即将落下。
他的刀也举了起来。
刀尖微微颤抖,却不曾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