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手指抠进岩壁缝隙,指节发白。洞口外的脚步声清晰可辨,四人呈扇形靠近,步伐整齐,落地轻稳。他认得这种步法,是门派巡防常用的围猎阵型。
他松开手,慢慢站直身体。
短刀收回衣袖,血迹干在刀脊上。他走出岩洞,站在斜坡边缘,正对来人。夕阳照在他脸上,没有躲闪。
前方三人停步,身后一人上前半步。这人穿灰蓝劲装,腰佩制式长剑,胸前绣有剑形徽记。他盯着叶辰看了几秒,开口:“你是谁?”
叶辰没回答。
那人眉头皱紧,“此地为万剑门巡查区,禁止闲杂人出入。你满身血污,形迹可疑,必须接受核查。”
叶辰的目光扫过四人。左边两人手按剑柄,右边一人已取出玉符。领头者站在中央,气息沉稳,修为高于其余三人。
他知道这人是队长。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叶辰说。
声音沙哑,但清楚。
队长冷哼一声,“是不是,得查过才知道。报上名号,所属何处。”
叶辰站着不动。
风从林间吹过,带起碎叶打在地面。他的肩膀还在流血,布料吸饱了血,颜色变深。右腿旧伤隐隐作痛,支撑身体有些吃力。
但他没有后退。
队长挥手,右侧弟子上前一步,“我来检查他灵力波动。”
那人刚抬手,叶辰左手抬起。掌心贴着一张残破符纸,边缘焦黑,灵气微弱。不是攻击姿态,只是亮出来。
那人停下。
队长眼神一凝,“爆炎符?你还敢威胁执法?”
“我不想打。”叶辰说,“我只是不想被拦。”
“由不得你。”队长喝道,“两日前赤血宗与我门冲突未平,边境多起血案。你在此现身,又负伤带血,不配合就是包藏祸心!”
叶辰闭了下眼。
脑海里浮现出那片深渊。冰冷的水淹没头顶,四肢被锁链贯穿,秦风站在岸上,手里拿着断掉的信物。那一夜他没能死成,爬出来时指甲全裂,嘴里全是泥和血。
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睁开眼,“我不属于你们的纷争。”
“那就更不该出现在这里!”队长厉声,“束手就擒,随我们回营审问。若清白,自会放你。若有牵连……”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叶辰动了。
不是进攻,也不是逃跑。
他后退半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下沉。右手缓缓抽出短刀,刀锋朝下,稳稳握在手中。
这是备战姿势。
四人立刻反应。左右弟子拔剑出鞘,剑气荡开落叶。后方那人举起传讯玉符,指尖催动灵力。
就在玉符亮起的瞬间,一道气息从叶辰体内溢出。
很弱,像风吹过水面。
但玉符光芒忽然一暗,随即熄灭。那人猛拍玉符,再试三次,毫无反应。
队长脸色变了。
他看叶辰的眼神多了警惕。
“你用了什么手段?”
叶辰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刚才那一瞬,体内有种东西动了一下。不是灵力,也不是元婴运转,更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逼到了边缘,本能地护住了主人。
他没解释。
只把刀抬高了一寸。
刀尖指向地面,但气势已变。
队长盯着他,声音压低,“你以为你能闯过去?四名执剑弟子,三人凝丹,一人化婴。你重伤在身,灵力枯竭,连站都快站不稳。你拿什么对抗?”
叶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
刀很旧,刃口崩了几个点。这是从赤血宗尸体上抢来的,不是什么神兵。但它还能砍,还能刺,还能让他继续往前走。
他想起昨夜杀第五个人时,对方喉咙喷血的样子。那人眼睛睁得很大,好像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其实叶辰也不信。他本该死在渊底,本该烂在地下牢里,可他活下来了。
只要还活着,就能动手。
“你们的任务是巡查。”叶辰说,“不是抓我。”
“可疑之人就是巡查范围。”
“我不是敌人。”
“那你是什么?”
叶辰沉默。
片刻后他说:“我是要找一个人的人。”
“谁?”
他没说名字。
只是抬头看向北方。树林深处,有一丝极淡的气息残留。那是他追了七天的方向,穿过三座山,跨过两条河,踩碎无数骨头才找到的线索。
不能断。
“让开。”他说。
队长冷笑,“你是在命令我?”
“我在告诉你事实。”叶辰握紧刀,“我可以绕路,可以避开你们的区域。但我必须过去。如果你们非要拦我……”
他顿了一下。
刀尖微微抬起。
“那就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空气一下子绷紧。
三名弟子同时踏前一步,剑阵成型。灵气交织,封锁四方退路。队长手按剑柄,目光如钉。
“最后警告。放下武器,接受拘押。”
叶辰站着没动。
他的呼吸有点重,额头渗汗。失血让视线偶尔模糊,但他能看清眼前四人。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确实是正规门派执法者。
换了平时,他会选择避开。
但现在不行。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逃出赤血宗包围,就是为了争取这段时间。每一刻拖延,秦风就可能消失得更远。他已经丢了太多机会,不能再丢这一次。
“我不属于任何门派。”他说,“我没有师父,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我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
他咬牙,声音更低,却更狠。
“我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四人皆是一震。
这不是狂言,不是虚张声势。
这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队长眼神微动,但职责所在,不容退让。
“即便如此,你也无权擅自行动。这里是万剑门辖区,一切纷争由我门裁定。你若真有冤屈,可依法申诉。”
“等你们裁定完,我要找的人早就不见了。”
“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
叶辰看着他。
很久。
然后他笑了。很淡,嘴角只动了一下。
“你说你是执法者。”
“没错。”
“那你告诉我。”他一步步向前,“当法律保护不了一个人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没人回答。
“当我被扔进渊底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查?”
“当我被锁在地下三年,每天被打到昏死的时候,有没有人管?”
“当我爬出来,发现所有人都说我死了,包括我最信任的人,有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
他每问一句,就往前一步。
四人不由自主后退。
“没有。”他自己答,“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我学会怎么用刀,怎么杀人,怎么在死之前先让对手倒下。”
他停在离队长三步远的地方。
刀仍指着地面。
“你现在要我交出武器,跟你回去等‘调查’?等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等到我也变成一具没人认领的尸体?”
队长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说出两个字:“职责。”
叶辰点头。
“好。你的职责是抓我。”
“我的职责,是活下去。”
“还有——”
他缓缓抬起刀。
刀锋映着夕阳,红得像血。
“把欠我的,全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