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手指抠进岩缝,指甲翻裂,血混着碎石往下掉。他没有停,脚尖踩住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往上挪了一寸。头顶的光越来越亮,不再是裂缝里那种灰蒙蒙的微光,而是真正的天光。
他爬上了最后一段岩壁。
双脚踩上地面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撑住旁边一块石头,站稳了。风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气息,还有远处山林的味道。他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前方。
地上有一滩水洼,映出他的脸。头发乱成一团,脸上全是干掉的血和泥,嘴唇开裂,眼睛却很亮。他盯着倒影看了很久,然后开口。
“秦风。”
声音沙哑,但清楚。不是自言自语,是立下的誓。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那里埋着他半年前的尸体,也埋着所有人对他的判定——死人一个。没人想到他会爬出来。
他转身,朝前走。
外面的世界比他记得的更乱。荒野上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焦土、断剑、烧毁的帐篷。他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得不快,但没停。元婴在体内缓缓运转,提供一丝丝灵力支撑他的行动。他知道不能耗尽,必须留着。
走了两个时辰,他看到前面有个废弃的驿站。墙塌了一半,屋顶没了,但角落里还堆着些干草。他靠在墙边坐下,闭眼休息。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两个人走近,在驿站外停下。他们是散修,穿着破旧的皮甲,腰间挂着刀。
“听说了吗?万剑门的人动了。”一人说。
“北域?”另一人问。
“对。前几天刚走的。带了不少弟子,护送一个重要人物。据说这人最近立了大功,被宗门重点培养。”
“谁啊?”
“秦风。”
叶辰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那人继续说:“这名字我听过。之前在东岭试炼里出了名,天赋极好,年纪轻轻就进了内门。后来好像还得了什么奇遇,修为涨得飞快。”
“难怪能被派去北域。”
“可不是。听说这次任务不简单,可能跟古阵有关。那边最近有异动,不少宗门都派人去了。”
两人说完,坐下来歇脚,掏出干粮吃。
叶辰没有动。他在听,在记,在想。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连了起来。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停留时,秦风曾随口提过一句:他对远古阵法有兴趣,想找机会去藏经阁查资料。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看来,那不是随口一说。
北域有古阵遗迹,而秦风被派往北域,时间刚好吻合。这个人没死。不仅没死,还在往上走。
而把他推下陨神渊的人,正是秦风。
他慢慢站起身,没有惊动那两人。他走出驿站,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偏西,光线照在脸上,有点烫。
他开始往北走。
夜降临后,他在一处荒丘停下。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远方山脉的轮廓。他盘膝坐下,手放在膝盖上,闭眼调息。
体内的元婴还在恢复阶段,不能长时间支撑高强度赶路。他需要节省力量。但他也不能停下。
他调动残存的一丝混沌气息,引导它在经脉中缓慢流动。这股气息很弱,几乎察觉不到,但它确实存在。这是他在深渊底部觉醒的东西,虽然还没完全激活,但已经能在关键时刻稳住他的状态。
他把吞魂诀转入缓释模式,让每一分能量都被充分利用。神识一点点清明起来。
这一坐就是一夜。
天刚亮,他睁眼。呼吸平稳,体内灵力虽少,但运行顺畅。他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尘土。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布很旧,边缘破损,上面沾着血迹。他低头看着它,手指轻轻抚过布面。
然后他蹲下,在地上画了三个名字。
秦风。
凝神草。
万剑门。
他盯着这三个名字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它们抹掉。灰尘扬起,又被风吹散。
他把布重新收好,放进怀里。
转身朝北方走去。
路上经过一个小镇。镇口有人设摊卖消息,五枚铜钱可以问一件事。他走过去,递出铜钱。
“最近有没有万剑门的人路过?”
摊主摇头:“没见着穿他们衣服的。不过三天前有支队伍往北去了,领头的是个年轻人,背一把青锋剑,身边跟着好几个高手。”
叶辰点头。
青锋剑是万剑门内门弟子的标配,而能让高手随行的,不会是普通弟子。
他继续问:“他们去哪个方向?”
“直奔黑河渡口。那边有船通往北域。”
他又问:“途中会经过哪里?”
摊主想了想:“大概率走鹰脊道。那条路隐蔽,适合赶路,不容易遇到劫修。”
叶辰记下了。
他离开小镇,没有走官道,而是挑了一条偏僻的小径。他知道正面追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能抄近路。
他必须赶在秦风到达北域之前,找到落脚点。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进入一片丘陵地带。地势起伏,视野受限。他放慢脚步,注意四周动静。
忽然,他停下。
前方地上有一块碎布,颜色发灰,像是被人撕下来的。他走过去捡起,翻看背面。
一道浅浅的符印痕迹。
这种符印他见过。万剑门低级弟子用来标记路线,防止迷路。
他握紧布片,眼神变冷。
他们走过这里,不超过两天。
他加快脚步,沿着地形往高处走。登上一座山梁后,他停下来观察。
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北方。路边有些许残留的脚印,被风吹得快没了,但他还是看到了。
他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把剩下的水洒在地上。然后他从怀中取出那块染血的布,轻轻按在胸口。
片刻后,他迈步前行。
风从背后吹来,卷起他破旧的黑袍。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土与山石之间。
北方的天空下,云层低垂。
他的脚步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