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打在脸上像细针扎。叶辰站在低洼地边缘，脚下的地面裂开几道口子，黑气从缝隙里往上冒。他没有动，只是把袖口的布条又裹紧了一圈。
秦风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处稍高的石台上。他打开纸伞，伞面剑纹泛出一点微光。这光比白天弱，但看得清楚。
叶辰盯着那道光看了两秒，然后抬头看向秦风的背影。两人已经走了一整天，中途没再说话。可刚才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又慢了半拍——而秦风的影子，歪得更明显。
他往前迈了一步，站到秦风侧面。
“你说你师叔失踪，可有遗物留下？”他开口。
秦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他说，“连尸体都没找到。”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死在这里？”
“三年前我们走到这片荒原时，他突然停下，说听到了声音。然后就一个人往那边走。”秦风指向远处一道深沟，“我拉不住他。等我追上去，人已经不见了。”
叶辰点头。“若真有遗迹，为何万剑门没派人再探？”
秦风沉默了一下。“宗门忌讳此地。”他说，“说是沾了邪气的人，回来后都会发疯。后来下了禁令，不准弟子靠近。”
“可你来了。”
“我不信那些说法。”秦风握了握伞柄，“再说，他是我师叔。”
叶辰看着他。这个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没飘，呼吸也稳。但他注意到，每次提到“师叔”或者“回来”，秦风的右手就会轻轻擦过伞柄，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又问：“你一个凝丹后期弟子，为何敢独自重返此地？”
秦风笑了下。“你不也来了？求生之人，何惧一死？”
叶辰没笑。他记得昨天夜里，青色符火点燃时，墙上的影子动作比人慢。他还记得水囊里的药味不同，一份提神，另一份让人昏沉。他也记得，残玉在接近这片区域后，震动频率变了三次。
这些不是巧合。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残玉。玉片贴着胸口，温度正常，光点稳定，依旧指向前方。他知道方向没错。但他也开始怀疑——秦风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听说深渊里有神魂碎片。”叶辰忽然说，“能补残缺。”
秦风的动作顿住了。
不是明显的停顿，而是左手扶伞时多用了半分力，指节微微发白。他的眼角跳了一下，呼吸中断了一瞬。
很快他又恢复自然。“传闻罢了。”他说，“真正危险的是吞噬之力。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
“你也这么觉得？”
“我不想去验证。”秦风收起伞，看了一眼天色，“但我劝你，到了边界就停下。别贪心。”
叶辰没回应。他知道对方在试探他的目的。他也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说明秦风对“神魂碎片”四个字极为敏感。
他不再追问，只是点点头。“我也只是听说。既然危险，到了边界便止步吧。”
他说完，往后退了半步，调整了站位。现在他处在秦风斜后方，既能看清对方动作，也能在必要时迅速后撤。他的右手伸进袖子，握住残玉。玉片边缘有些粗糙，刮着掌心的旧伤。
风更大了。黑气从地面裂缝中不断涌出，形成一根根扭曲的柱子。远处的地平线被云压住，看不出太阳是否还在。
“我们还有多久到入口？”叶辰问。
“半个时辰。”秦风说，“穿过这片洼地就是。”
“你三年前来时，也是这个路线？”
“差不多。”秦风转身往前走，“只是那时我没有停留，绕着外围看了一圈就回来了。”
“那你现在要进去？”
“只到边界。”秦风说，“我想看看他最后站的位置。”
叶辰跟上去。两人并肩而行，脚步踩在松软的地上，发出轻微的塌陷声。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焦土上，始终慢一步，有时还会突然偏移一下。
走到一处裂口前，秦风停下。“绕过去。”他说，“别从上面走。”
叶辰站着没动。他看着那道裂缝，黑气从中升起，像有生命一样缠绕上升。他想起湖底的裂缝，也想起途中那些塌陷的沙地。每一次，都是秦风先察觉，先提醒。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地方？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捏在手里。石头边缘划破皮肤，血渗出来。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你真的只是为了找师叔？”他问。
秦风回头。“不然呢？”
“没人会为了一个失踪的人，冒险闯这种地方。”叶辰看着他，“尤其是明知回不来的情况下。”
“所以你是为别的东西来的？”秦风反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扔下我。”
“我说过不会。”秦风语气平静，“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
叶辰盯着他。这句话和昨天一样。可今天听起来，味道变了。
他想起昨夜秦风肩头闪过的红光。那不是灵力的颜色。他也想起符火青光下，自己影子的延迟。还有水囊——两次递来，一次正常，一次加药。
所有细节串在一起，指向一个事实：秦风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两套方案。一套用来合作，一套用来脱身。
而他自己，可能只是其中一环。
“前面就是深渊入口了。”秦风说，“再走一段就到了。”
叶辰点头。他没有再问，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他知道现在翻脸毫无意义。他们都在赌，赌谁能活到最后。
可他不会再信这个人了。
风突然停了。四周安静下来，连沙粒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叶辰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压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注视他们。
秦风掐了个手诀，一道灵光扫过全身。影子依旧没变。
“这地方不对劲。”他说，“我们得赶在天黑前穿过。”
叶辰没动。他低头看着地面，发现自己的影子停在原地，而他已经迈出了一步。
他抬起头，看向秦风。
“你的影子。”他说。
“怎么了？”
“它不动了。”
秦风低头。他的影子确实没动。他皱眉，再次掐诀，灵光闪过，影子依旧静止。
“这是什么术法？”他低声说。
叶辰没有回答。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能按常理判断。他握紧残玉，指尖摸到布条上的褶皱。那里藏着一道旧伤疤，是他最后一次濒死时留下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秦风身边。
“你还记得昨夜你说的话吗？”他问。
“哪一句？”
“活着的人，总得有点想做的事。”
秦风看了他一眼。“我记得。”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叶辰盯着他。
秦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左手慢慢抚过伞柄，动作很轻。风吹起他的衣角，纸伞微微晃动。
伞面上的剑纹突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