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前的最后一场雨下得绵长，教室的窗沿积了薄薄一层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期末考试那天，也是雨天。
温迟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橡皮。这是叶星澜送给她的。
“别紧张。”考试前，叶星澜这样对她说，“就像平时做题一样。”
最后一科是数学。
温迟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抬头看了看时钟，还有十五分钟。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水洼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想起刚认识叶星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时候的叶星澜冷漠疏离，而现在……
温迟偷偷回头，看向斜后方的叶星澜。对方正低头检查试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叶星澜跟着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温迟慌忙转回去。
她坐在窗边，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手指紧紧攥着笔。
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和叶星澜前几天教她的很像，但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对。
交卷铃响起时，温迟长舒一口气。她走出考场，看见叶星澜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肩膀。
“怎么样？”叶星澜问。
温迟犹豫了一下：“最后一道题…”
“做出来了？”
“嗯，但不知道对不对。”
叶星澜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步骤呢？”
温迟回忆着写下答案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复述。叶星澜听着，轻轻点头。
“应该没问题。”她最后说。
温迟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自觉地抓住叶星澜的手腕：“真的？”
叶星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温迟的手。她的手腕很细，叶星澜能轻松圈住。
温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慌忙松开手。
“对不起……”
叶星澜没说话，只是转身往楼梯口走。
温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
温迟和叶星澜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流下来，在地上汇成小溪。
“暑假从下周一开始。”叶星澜说，“早上八点，老地方。”
温迟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叶星澜，你为什么……”
雨滴落在她的睫毛上，像细小的泪珠。
“什么？”
温迟想了一下咽下了话，轻轻摇了摇头。
叶星澜转头看她，雨水的气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深邃，那颗泪痣像一滴凝固的墨。
雨声淹没了她的后半句话，温迟最后什么也没说。
暑假就这样开始了。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温迟七点半就到了公园门口。晨露未干，空气中带着青草的气息。她坐在长椅上，低头摆弄着书包带，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叶星澜穿着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高马尾，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精神。她递给温迟一瓶水，然后开始做热身运动。
“先慢跑两圈。”
“跑步？”温迟有些惊讶，小声抗拒。
叶星澜的眼神变得锐利：“800米都跑不完的人，怎么应付初三体育加试？”
她的语气很冷，像一把刀。
温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反驳。
温迟跟在她身后，她的步频很快。清晨的公园很安静，只有鸟鸣和他们的脚步声。
跑到第二圈时，温迟的呼吸变得急促，小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别停。”叶星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调整呼吸。”
温迟咬着牙继续跑，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抓住。”叶星澜说。
温迟抓住她的手，触感温暖而有力。叶星澜放慢脚步，带着她跑完了最后半圈。
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时，温迟气喘吁吁地接过叶星澜递来的毛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下午来图书馆。”叶星澜说。
温迟点点头，恍然觉得，这个暑假或许会很充实。
远处的天空湛蓝如洗，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叶星澜看着温迟的侧脸，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想起了那天温迟抓住她手腕的触感。
那么轻，又那么小心翼翼，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叶星澜别开视线，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
温迟早早到了图书馆。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把习题册和笔记本整齐地摆好。
叶星澜迟到了十分钟。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发梢还带着湿气，像是刚冲过澡。
“早。”她把一杯冰美式放在温迟面前，“给你的。”
温迟眨了眨眼：“我、我不喝咖啡…”
“是拿铁。”叶星澜坐下，翻开一本物理课本，“加了双份糖。”
阳光渐渐变得灼热，图书馆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叶星澜讲题时的声音很低，偶尔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示意图，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温迟偷偷看她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叶星澜转过头与她对视了一瞬，温迟立马握紧了笔低头看题。
暑假的图书馆成了他们的固定据点。
每天早上九点，温迟都会在同一个位置看到叶星澜。有时候她到得早，就能看见叶星澜站在书架间找书的样子。
她的手指划过书脊，微微仰头时脖颈拉出优美的线条，偶尔停下来抽出一本书，翻几页又放回去。
七月中旬的一天，温迟因为父亲醉酒闹事迟到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图书馆时，叶星澜正站在门口等她。
“对不起，”温迟擦了擦额头的汗，“我”
叶星澜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摔了一跤。”温迟下意识把手臂背到身后。
叶星澜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伸手。”
温迟怔怔地伸出手腕，没说话。
叶星澜的动作很轻，创可贴覆盖伤痕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等会去我家。”叶星澜说，“我买了新的参考书。”
温迟思索一会，点点头，看着叶星澜转身走进图书馆的背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