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醉酒的父亲做完晚饭,终于哄他睡着了。
温迟窝回了自己的小床里。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已经发了五分钟呆了。
“叮”,终于,张韵回她了。
「张韵:?你什么意思」
「张韵:装清高是吧?跟那个神经病待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窗外的路灯在凌晨一点显得格外刺眼。温迟蜷缩在被窝里,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去一句:
「明天真的有事,生日快乐钱下次补给你_」
这是温迟第一次主动拒绝别人,她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机。
手机突然震动,温迟吓得差点把它摔到地上。
张韵没再回她了。
是叶星澜的消息,一条定位链接,附言:「8:30,别迟到。」
天文馆的图标在屏幕上闪闪发光。
温迟把脸埋进枕头里,小腿无意识地踢了踢被子。她没告诉叶星澜明天是自己生日,天文馆的夜场票印着「1224 圣诞特别场」。
她为什么要特别明天约自己出去呢?
温迟忍不住胡思乱想。
——
周六的公交站台结着薄霜。
温迟跺着脚呵白气,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奶白色羽绒服,头发也用发绳扎成了丸子头。
“丑。”
叶星澜出现在身后,手指扯了扯她头顶的小丸子。
她今天没穿校服,黑色大衣衬得肤色更白,银色项链露在v领外,在晨光里泛着冷调的光。
温迟低头看自己蹭脏的雪地靴:“哪、哪里丑了…”
“像颗汤圆。”叶星澜把热豆浆塞进她手里,“烫,慢点喝。”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温迟眨了眨眼,接了过来。
公交车摇摇晃晃启动时,温迟发现叶星澜的耳垂冻得通红,她偷偷解开围巾,趁对方看窗外时,往她脖子上绕了一圈。
“你干什么——”
叶星澜僵住。
温迟的手指蹭过她后颈的碎发:“会感冒的……”
围巾上有温迟身上温热的香味,暖乎乎地裹着叶星澜的呼吸。
她别过脸,喉咙动了动:“……多管闲事。”
但直到下车她都没解开围巾,反而往温迟那边靠了靠。
“其实你没必要来这里接我的…”
“我自己会坐车。”
温迟抬眼看眼前人,微闭着眼小憩,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她有些心疼地伸手想碰,手却被抓住塞进叶星澜的大衣里,“别乱动。”
身边人乖乖没了动静,叶星澜睁开眼看了温迟一眼,她也闭着眼睛学着她休息。
家里的氛围是她最厌恶的。可自从和温迟交朋友后,她反胃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少了。
现在,只想多和她待在一起。
温迟睁开眼与她对视,澄澈的眼里倒映着小小的叶星澜。
叶星澜呼吸一滞。
对方虚虚扑到她怀里,软乎乎蹭了蹭脑袋。
“冷吗?我抱抱你……”
——
天文馆的星空穹顶像一场温柔的诈骗。
温迟仰头看着人造银河倾泻而下,忍不住“哇”了一声。
投影仪的光斑落在她眼睛里,变成细碎的星星。
叶星澜站在半步之外,伸手戳她脸颊:“口水要流下来了。”
“才没有!”
温迟捂住嘴,却摸到叶星澜的指尖。
她们同时缩回手。
解说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现在各位看到的是冬季大三角……”温迟悄悄往叶星澜那边挪了半步,羽绒服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这道题。”
叶星澜压低声音,“如果天狼星到地球的距离是86光年,理论上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多少年前的样子?”
温迟瞪大眼睛:“现在是约会……不是,是出来玩!为什么要做题啊!”
叶星澜歪头:“86年前。”
“诶?”
“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她的声音混在星座讲解的背景音里,“是一分钟前从视网膜传递到大脑的影像。”
温迟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她低头盯着两人快要碰到的鞋尖,心想叶星澜到底是从哪本哲学书里看来的这种话。
“所以。”叶星澜凑近,呼吸扫过她耳廓,“理论上你永远在认识一分钟前的我。”
温迟的丸子头蹭到了叶星澜的下巴。
叶星澜比天狼星难懂一万倍。
说这种话,温迟感觉心都要乱乱的了……
跟着叶星澜出了天文馆,刚没走两步就遇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是在傍晚六点零七分落下的。
叶星澜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锁了屏,看向温迟。
温迟站在天文馆门口的台阶上,伸手接住第一片雪花。冰晶在她掌心化成小小的水渍,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星星。
“许愿。”叶星澜说。
“啊?”
“初雪许愿,会实现。”叶星澜把她的帽子扣上,“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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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迟双手合十,睫毛上沾着雪粒。她偷偷睁眼,看见叶星澜正盯着自己看,目光比雪还安静。
“许好了!”
“是什么?”
温迟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希望……
叶星澜“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
深蓝色丝绒盒里躺着一条星星手链,吊坠是泪滴形状的月光石。
和叶星澜的泪痣一模一样。
“我、我没告诉你今天……”温迟结结巴巴。
叶星澜低头给她戴手链,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体检表。”
什么?
温迟鼓起脸颊:“你这是偷看隐私!”
“嗯。”叶星澜扣好搭扣,指尖在她腕骨上停留了一秒,“去吃饭?”
雪越下越大。
温迟跟着叶星澜走进家庭餐厅时,发现她的大衣肩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
她伸手去拍,却被叶星澜抓住手腕:“别动。”
温迟僵在原地,叶星澜的拇指擦过她眼睫下方。
那里有滴泪,晶莹剔透,将落未落。
“哭什么。”
叶星澜皱眉,“不喜欢礼物?”
温迟摇头。
她只是想起之前用零花钱给父亲亲手做蛋糕过生日,父亲转手把蛋糕砸在她身上骂她“赔钱货”。
而现在,叶星澜正用纸巾笨拙地擦她沾了奶油的嘴角,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却带着一丝让她难过的宠溺。
“叶星澜。”温迟小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窗外的雪模糊了街景。叶星澜的叉子戳进草莓蛋糕里,奶油塌陷成小小的旋涡。
“因为。”她抬头,泪痣在暖光下像颗糖霜,“你的解题思路虽然蠢,但很有趣。”
温迟“噗嗤”笑出声,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奶油。
叶星澜伸手想擦,最后却只是把草莓推到她面前:“吃蛋糕。”
温迟的眼眶红红的,乖乖吃着蛋糕。叶星澜撑着下颌看她,脑海不由浮现出母亲还在时的冬天。
似乎,也是这样。
回家的公交车上,温迟靠着叶星澜的肩膀睡着了。
手链的月光石贴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叶星澜悄悄拍下车窗倒影。
雪夜、星光,和温迟毛茸茸的发顶。
她给照片命名为:「y dece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