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天,陈静轩指挥部队稳扎稳打,逐步清扫康宁寺外围的藏军阵地。这些外围守军的抵抗意志似乎并不坚决,往往在遭到几次排枪齐射或重机枪的火力压制后,便仓皇放弃阵地,退往寺庙内。尽管进展相对顺利,但部队在推进过程中,仍不断遭到冷枪骚扰。一些藏匿在石缝、树林中的藏人射手,或是狂热的喇嘛,会突然打出一两发冷枪,然后迅速遁走。虽未造成严重伤亡,却又新增了几名被流弹所伤的士兵,更让全军上下不胜其烦。陈静轩不得不分出一个连的兵力,专门负责侧翼警戒与后方清剿。
尽管骚扰不断,部队还是在天黑前,成功推进到了康宁寺主体建筑群的外围。望着眼前这片依山势层叠而建结构复杂的庞大寺庙群,陈静轩知道夜间强攻风险太大,于是下令停止进攻,各部就地选择有利地形,构筑防御阵地,并加派双岗哨兵,严防敌人夜袭。
果不其然,深夜时分,寺内的藏军与喇嘛兵试组织了一次夜袭。然而,早有准备的巡防营士兵沉着应对,待敌人摸近阵地前沿,才以一阵密集的排枪齐射迎头痛击。偷袭者在丢下几具尸体后,再次狼狈地缩回了寺庙中。
第二天清晨,高原的朝阳将金光洒在康宁寺肃穆的白墙与金顶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士兵们正在匆匆食用简单的早饭,为即将到来的攻坚恶战做准备。陈静轩望着那片迷宫般的建筑,眉头紧锁。住屋密集,巷道狭窄,且依山而上,高处还有不少碉楼式的建筑,易守难攻。他心中暗叹:“若此时有几门火炮,何须让弟兄们用血肉去填。”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强攻之时,康宁寺紧闭的大门忽然开启一条缝隙,一名身披红色袈裟的喇嘛举著双手,口中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高喊著“谈判”、“勿动刀兵”,朝着巡防营的阵地走来。
士兵们将其严密搜身后,带到了陈静轩面前。那喇嘛看似镇定,他强作姿态,率先发难:“这位将军!康宁寺乃朝廷敕封的名刹,历来恭敬朝廷,一向供奉佛祖,是清净修行之地!尔等为何兴无名之师,犯我佛门净土?”
陈静轩闻言,气极反笑,厉声驳斥:“好一个佛门净土!恭敬朝廷,就是伏击杀害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大人吗?就是窝藏叛军,袭击官军,对抗王化吗?尔等所作所为,哪一点配得上清净二字!”
那喇嘛被问得语塞,兀自强辩:“凤全他限制寺庙僧众人数,强迫幼僧还俗,更偏袒洋人,允许其修建洋庙,亵渎佛祖!此等行为,天怒人怨!”
“荒谬!”陈静轩懒得再与他进行这无谓的狡辩,直接竖起两根手指,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本官没空听你诡辩!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寺内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可保全性命!第二,负隅顽抗,死路一条!你们自己选!”
那喇嘛脸色骤变,指著陈静轩尖声叫道:“你敢对佛祖不敬!你会遭报应的!永堕地狱!”
“冥顽不灵!”陈静轩见其毫无悔改投降之意,心中杀意已决,更欲借此立威,震慑寺内守军。他对身旁亲兵一挥手:“砍了!首级挂于旗杆,立在阵前!”
“遵命!”亲兵应声上前,不顾那喇嘛的挣扎咒骂,手起刀落。片刻之后,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悬挂在阵前竖起的旗杆顶端。
威慑已成,陈静轩不再犹豫,果断下令进攻。
“哒哒哒哒哒哒” 数挺重机枪率先发出怒吼,炽热的弹雨泼洒向康宁寺的围墙和大门,压制任何敢于露头的抵抗者。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进攻的士兵们以松散队形,利用地形地物,快速向寺庙逼近。
寺内零星的枪声开始还击,更有藏兵和喇嘛爬上墙头、屋顶,依托高处向下射击。然而,在官军绝对优势的火力的压制下,这些抵抗显得苍白无力,露头者往往瞬间便被子弹击中,从高处栽落。
突击队成功接近寺庙围墙和大门,迅速安置好了早已准备好的炸药包。
“轰隆!轰隆!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响起,烟尘碎石冲天而起!康宁寺厚重的大门被炸得粉碎,侧面的围墙也被炸开了数个巨大的缺口!
“杀——!”
不远处等待已久的官兵们发出震天的怒吼,从各个缺口蜂拥而入!
战斗瞬间从外围攻防转入了残酷惨烈的寺庙内巷战与逐屋争夺。
失去了外围屏障,那些本就士气不高的藏军眼见如狼似虎的官军冲杀进来,抵抗之心顷刻间瓦解,纷纷丢弃武器,跪地乞降。
然而,寺内的那些喇嘛兵,尤其是部分狂热的年轻喇嘛,却展现了截然不同的抵抗意志。他们高喊著佛号或诅咒,利用对寺庙地形的熟悉,从经堂、佛殿、僧舍、甚至地窖中冲出,用一老旧的步枪、藏刀、长矛,甚至是木棍石块,疯狂地向攻入寺内的官军发起攻击。
战斗变得异常血腥和混乱。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咒骂声、垂死的呻吟声,在佛寺中回荡。每前进一步,都可能从角落射来冷枪;每推开一扇门,都可能面临藏刀劈砍。
陈静轩面色铁青,在亲兵护卫下也进入了寺内,亲自指挥清剿。他不断下达命令,要求各部相互配合,逐层清理,务必肃清残敌。
这场残酷的清剿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寺内的枪声和喊杀声才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
当陈静轩踏着满地的瓦砾和凝固的鲜血,行走在宛如修罗场般的寺庙中时,身穿红色袈裟的喇嘛尸体与藏军士兵的尸体交错叠枕,几乎铺满了庭院和廊道。士兵们正在默默地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抬运伤员,收殓同袍的遗体。
战果统计很快报了上来。清点确认,击毙藏军约八十九人,还击毙喇嘛兵超过四百,俘虏藏军九十余人,缴获各类武器数百件。
然而,胜利的代价同样沉重。阵亡名单上,赫然写着七个名字,另有三十一名士兵不同程度负伤,其中数人伤势严重。
看着那份阵亡名单,陈静轩只觉得一阵心痛,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士兵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面容。这些都是他从资阳带出来的家乡子弟,有一个人甚至是他同村同族,这些人是信任他,才跟随他辗转千里!现在他们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遥远的藏区佛寺里。
他紧紧攥著那份名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自责涌上心头。他回去该如何回去面对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