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淬火(1 / 1)

icu门上的指示灯,由触目惊心的红色,跳回了毫无生气的灰色。

那扇厚重的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还是那个眼神疲惫的医生。

他不用说话,只是缓缓地摘下口罩,对着惶然起身、目光死死锁在他脸上的姜明母子,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

“病人于凌晨五点十七分,因重度颅脑损伤,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经抢救无效死亡。请节哀。”

“死亡”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张慧最后的支撑。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呜咽的气音,身体一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直直地向后倒去。

旁边的姜悦和小姨惊呼著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在地上,但人已经彻底失了魂,眼睛空洞地大睁著,没有泪,也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

姜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去扶母亲,也没有哭。

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却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嗡鸣。

他感觉自己被剥离出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但很快,这剧痛就被一种更庞大的、冰冷的东西所覆盖、所冻结。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将他所有的情感——悲伤、愤怒、绝望——都凝固成了坚硬的冰。

他看着医护人员将覆盖着白布的父亲推出来。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么安静,那么单薄。

母亲终于发出了声音,那不是哭喊,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的、不成调的哀鸣,一声接一声,让人心碎。

她挣脱开搀扶,扑到移动床前,颤抖的手想要掀开白布,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无力地抓住床单的边缘,

身体顺着床沿滑跪下去,额头抵著冰冷的金属栏杆,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搐著。

姜悦扑在母亲身边,放声痛哭,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厉。

姜明依然没有动。

他静静地走过去,静静地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父亲的脸露了出来。经过整理,血迹已经被擦去,头发也梳理过,但额角缝合的伤口依旧狰狞,脸色是一种没有生命的蜡黄与灰白。

他闭着眼,表情是一种脱离了所有痛苦的、彻底的平静。

姜明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父亲冰冷的脸颊。触感坚硬,像大理石。

就是这个男人,用他并不宽阔的脊背,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辛苦劳作,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给了他。明明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却还在担心他过几天的婚礼,担心他以后的日子。

可现在,这片天,塌了。

是被陈家人,用最无耻、最残忍的方式,硬生生砸塌的。

一股炽热到近乎焚烧的怒火,猛地从冰封的心底窜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父亲安详却毫无生机的脸,脑海中闪过陈父陈母的无赖嘴脸,陈芳那狠毒的眼神和砸下烟灰缸的动作,陈小龙推搡时的嚣张,还有陈蓓蓓那刻薄而轻蔑的嘲笑

每一个画面,都像在燃烧的怒火上浇下一瓢热油。

他们毁了他的家,杀了他父亲,逼疯了他母亲,却还能好好地活着,拿着他家的血汗钱,继续他们的无耻人生?

凭什么?

法律?警察?他刚刚经历过,那需要时间,需要证据,需要流程。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家人可以尽情地耍赖、狡辩,甚至可以逍遥法外。

那三十万,很可能再也拿不回来。

父亲的命,又能用什么来偿还?

等待和忍耐的结果,只能是让母亲和妹妹在漫长的痛苦和屈辱中煎熬,让凶手们继续得意。

不!

他等不了。

他不能等。

一种清晰得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淬炼出的利刃,破开了一切迷茫和犹豫,冰冷而坚定地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最直接,最彻底的代价。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他心中那焚天的怒火,竟奇异地平息了下去,转化为一种绝对的、死寂的冷静。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母亲的哀泣,妹妹的哭喊,仿佛都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唯一的、必须去执行的念头。

他缓缓地将白布重新盖好,动作轻柔得像是不愿惊扰父亲的安眠。

然后,他转过身,扶起几乎瘫软的母亲。母亲靠在他怀里,轻得像一片落叶,依旧无声地流着泪,眼神空洞地望着虚无。

“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和,

“我们先回家。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他让小姨帮忙搀扶著母亲,自己则一把将哭得几乎脱力的妹妹姜悦揽在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

“哥”姜悦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无助地看着他。

姜明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悦悦,别怕。哥在。

以后照顾好妈。”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姜悦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但巨大的悲伤让她无暇细想,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办理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所有后续的手续,姜明都异常冷静、条理清晰地处理著。

他不再流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高效地做着该做的事情,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将母亲和妹妹暂时安顿在小姨家。

母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仿佛灵魂已经随父亲一同离去。

妹妹守在一旁,红肿着眼睛,担忧地看着母亲,又看看异常沉默的哥哥。

姜明看着她们,目光最后在母亲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走过去,蹲下身,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妈,”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爸不会白死。我保证。”

母亲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姜明不再多说,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小姨家。

外面,天已经大亮。

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射著这座城市,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但这生机,与他无关。

他开着车,先回了一趟自己那间精心布置、如今却显得无比讽刺的婚房。

他看也没看那些刺眼的红色装饰,径直走进厨房,目光扫过刀架。

他选了一把最厚实、刃口最锋利的切骨刀。

冰冷的金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传递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他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一遍遍地擦拭著刀身,直到它光可鉴人,映出他自己那双冰冷、空洞,却又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眼睛。

然后,他找出一个长条形的帆布工具袋,将刀小心地放了进去。

拉上拉链的那一刻,所有的犹豫、恐惧、乃至对自身命运的考量,都彻底消失了。

他不再是那个期待着平凡幸福、忍受着生活不公的姜明。

他是复仇者。

是即将降临到陈家人头上的,冷血的审判。

他拿起袋子,平静地走出家门,发动汽车,汇入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车流。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上,竟泛不起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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