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一次笼罩了这座城市。
与昨夜那掺杂着期盼与不安的夜晚不同,今晚的夜色,浓重如墨,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街灯昏黄的光晕努力想要驱散黑暗,却只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圈圈无力而惨淡的光斑。
姜明的车停在离陈蓓蓓家那栋楼不远处的阴影里。
他没有熄火,发动机低沉地嗡鸣著,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在压抑地喘息。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散发出幽蓝的光,映着他半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神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副驾驶座上,放著那个帆布工具袋,拉链紧闭,却仿佛自有生命一般,向外渗透著无形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行动。
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穿透挡风玻璃,落在那个熟悉的单元门口。
脑海里,不是即将到来的血腥,也不是对自身结局的恐惧,而是父亲倒在血泊中涣散的眼神,是母亲在icu门外瘫软下去时那双空洞绝望的眸子。
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如同最精准的磨刀石,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姜明”的软弱和犹豫,彻底磨去。
剩下的,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意志。
复仇!
不是冲动,而是仪式。
是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必须以血为祭的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区里最后几盏亮着的窗户也相继熄灭,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还透出熬夜的微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入了睡眠,或者说,是沉入了一种对即将发生的惨剧毫无所知的麻木。
时机到了。
姜明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其深长,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污浊与不公都吸入肺中,再化为毁灭的烈焰呼出。
他伸手,拿起那个帆布袋,拉链滑开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冰冷的金属刀柄入手,沉甸甸的,与他此刻的心一般重量。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拂过,带着夏末的微凉,却吹不散他周身那凝固般的寒意。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脚步甚至算不上轻,一步一步,稳定而坚定地走向那个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他的脚步声而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他前行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索命幽魂。
站在陈家门口,他抬头,看着那扇普通的防盗门。
昨夜,他就是在这里,失去了所有。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抬手,按响了门铃。
“谁啊?!大半夜的!”
里面传来陈父不耐烦的吼声,伴随着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猫眼暗了一下,显然是外面的人在看。
明亦就那样平静地站在猫眼前,让自己的脸,清晰地映在那一小片凸透镜上。
里面瞬间安静了。紧接着,是门锁慌乱转动的声音,以及陈父压低了嗓音、却掩不住惊惶的叫骂:
“妈的!是姜明那小子!他妈的他想干什么?!”
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链条还挂著。
陈父肥胖油腻的脸挤在门缝里,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姜明!你他妈还敢来?!找死是不是?!”他试图用凶狠来掩盖心虚。
姜明没有说话。
他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左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门板边缘,右手握著的切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刀尖精准地挑中了那条脆弱的防盗链!
“咔嚓!”
一声轻响,金属链应声而断!
巨大的力量让陈父根本来不及反应,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轰然推开!
陈父肥胖的身躯被门板撞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微趣暁说 已发布蕞芯彰踕
“你你拿刀?!
你想干什么?!杀人了!救命啊!!”
陈母从里屋闻声冲出,看到姜明手中那柄在昏暗光线下闪烁著寒光的长刀,以及跌坐在地的丈夫,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她的尖叫没能持续多久。
姜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原。他跨步上前,无视了坐在地上试图往后爬的陈父,刀光一闪,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精准地没入了陈母的胸膛。
尖叫声戛然而止,转化为一种呵呵的、漏气般的声音。
陈母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妈!!”
刚从卧室出来的陈芳,正好看到了母亲倒下的这一幕,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鬼。
她看到了姜明转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看待死物般的平静,这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
她转身就想往房间里跑,想锁上门。
但姜明的速度更快。他几步追上,刀锋从背后掠过,带着撕裂布帛的声音,以及更深层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陈芳向前扑倒,身体抽搐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坐在地上的陈父已经完全吓傻了,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他看着如同修罗般的明亦一步步向他走来,牙齿咯咯打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明低头看着他,这个昨夜还嚣张跋扈、口出恶言的男人,此刻像一团烂泥。
他没有丝毫怜悯,手起刀落。
世界,清净了。
客厅里,只剩下弥漫开的浓重血腥味,和倒伏在地上的三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
姜明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关着门的卧室。那里面有着陈蓓蓓和她弟弟陈小龙。
他走过去,拧动门把手。
门从里面锁住了。里面传来陈小龙带着哭腔的、色厉内荏的吼叫:“姜明!你他妈疯了!你竟然杀了我爸妈!我跟你拼了!”
姜明没有说话,后退半步,然后猛地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
“砰!”
老式的房门根本经不起他含怒一击,门板应声弹开!
房间里,陈小龙手里抓着一个棒球棍,躲在陈蓓蓓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
陈蓓蓓则穿着睡衣,脸色惨白,惊恐万状地看着门口持刀而立、浑身浴血的姜明,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姜姜明别别杀我钱钱我还给你!都还给你!”
陈蓓蓓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昨晚的刻薄与轻蔑荡然无存。
姜明的目光掠过她,落在她身后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身上。就是这个废物,推搡了父亲,引发了混乱。
他没有丝毫犹豫,踏步上前。
陈小龙怪叫一声,胡乱地挥出棒球棍。姜明只是微微侧身,任由他挥舞,面无表情的用手臂硬抗一击,刀光一闪,
棒球棍“哐当”落地,
伴随着陈小龙捂住手腕发出的凄厉惨叫,腿脚不听使唤的跪下来,使不出一点力气。
姜明不急不缓的来到他的身后,刀锋轻轻的抵在陈小龙的喉咙,手臂箍住他的脖子,
下一刻,锋利的刀刃猛然刺入脖颈,
姜明温和的声音传来:
“别紧张,没事,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直到陈小龙缓缓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瘫软在地、已经吓傻了的陈蓓蓓身上。
就是这个女人,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的虚荣,她的无耻,她的背叛,像一根导火索,最终引爆了这场毁灭一切的灾难。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卡。”
他伸出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索要一件寻常的物品,
“我爸的血汗钱。”
陈蓓蓓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颤抖著递给他,手指因为恐惧而僵硬。
明亦接过卡,看也没看,放进口袋。
姜明平静的看着她,话语中不带有一丝温度:
“你知道错了吗?”
“姜明,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不,你并不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然后,姜明举起了刀。
陈蓓蓓的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哀鸣。
刀落。
一切,都结束了。
姜明站在血泊中央,环顾四周。
曾经喧嚣、蛮横、充满了无耻气息的这个家,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
他身上的白色上衣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但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只觉得一种巨大的、虚无的平静,仿佛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虽然留下的是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他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溅到的血迹。
水流冲刷著暗红的液体,打着旋儿流入下水道,就像冲刷掉一段肮脏的过去。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疲惫。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找来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了刀柄和自己可能触碰过的地方,尽管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徒劳。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如同炼狱般的客厅,然后转身,拉开门,走进了依旧寂静的楼道。
声控灯再次亮起,照亮他离去的背影,沉稳,决绝,一步一步,走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身后的房门大开着,像一个无声的、流着血的伤口,诉说著刚刚发生过的、残酷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