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明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刘老四,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关于秦雪,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关于你脑子里那些龌龊念头,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再提,跟任何人都不许提。从今天起,管好你的眼睛、你的嘴、还有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规矩,或者听到任何不该有的闲话是从你这里出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将刘老四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仿佛在评估从哪里下手最合适。
“后果,你可以自己想象。我保证让你吃重十倍,百倍的苦头。而且,绝对合理合法,让你在红旗屯,乃至整个公社,都再也抬不起头,活不下去。我秦怀明说到做到。”
“我……我答应!我肯定不说!打死我也不说!”刘老四连忙保证,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斗。刘老四被他话里的寒意激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知道,秦怀明绝对有这个能力。举报他流氓罪?翻他以前偷鸡摸狗的老帐?甚至编派个更严重的罪名……以秦怀明的地位和人脉,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他可能真的会“消失”,而且不会被发现。“
听到这话后,刘老四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身体也变得僵硬无比,额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怎么敢有那样的想法呢?!”
然而,面对刘老四的辩解,秦怀明却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地回应道:“哼,口说无凭,空口白话可不能让我信服。光靠嘴巴答应又能如何?我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行动才行。而这便是我给予你的‘第二条道路’。”
秦怀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很薄,他将信封在手里掂了掂,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这里头是介绍信和调令。北边靠近边境线,新开发的一个林业采伐点,正缺人手。条件嘛,是艰苦了点,冬天比咱这儿冷得多,野兽也多,一年有大半年封山。但好处是,工资给得高,管吃管住,而且……离红旗屯足够远。”
刘老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北边?边境线?采伐点?那是什么鬼地方!他听说过,那简直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冬天撒尿都能冻成冰棍,熊瞎子比人多!
“秦支书!这……这不行啊!”刘老四急了,“我……我离不开屯子!我……”
“离不开?”秦怀明眼神一厉,“你是离不开屯子,还是离不开继续在这里散播谣言、骚扰我闺女的机会?刘老四,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将信封往前一递,几乎戳到刘老四的胸口:“拿着它,滚到北边去。老老实实干上几年,挣点安分钱。等风头过了,等该忘的人都忘了,或许……你还有机会回来。当然,如果你觉得北边太舒服,想留在那儿安家,我也没意见。”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这是驱逐!是流放!
刘老四看着那信封,象是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不想接,他一百个、一千个不想接!去那种地方,跟要他半条命有什么区别?他在红旗屯再烂,也是熟地方,有他那几个兄弟,好歹能混口饭吃。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岭……
“秦支书,求求您,高抬贵手……”刘老四腿一软,差点跪下,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我保证离秦老师远远的,我保证再也不胡说八道了!您就让我留在屯子里吧,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那地方……那不是人去的地方啊!”
“现在知道求饶了?”秦怀明不为所动,眼神里的厌恶更深,“你骚扰秦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你刚才大言不惭说要当上门女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刘老四,我告诉你,这条‘生路’,已经是我看在……看在某种原因的份上,给你最大的宽容了!”
他刻意模糊了“某种原因”——那个尚未出世、流淌着刘老四肮脏血脉的孩子。秦怀明恨不能立刻将刘老四碎尸万段,但为了女儿未来能稍微容易一点地摆脱这个污点,他必须将这个祸害送得远远的,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孩子,将来知道有这么个生父存在。
“你要是不要这条路,”秦怀明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也行。那咱们就公事公办。我现在就去公社,举报你刘老四多次企图强奸妇女未遂,骚扰良家,败坏风气。人证(秦雪)、物证(他以前那些劣迹,随便找找都有),俱全。你觉得,你会被判几年?等你出来,红旗屯还有你的立锥之地吗?你那几个兄弟,会不会嫌你丢人,跟你划清界限?”
“不……不要!”刘老四吓得魂飞魄散。坐牢?那比去北边采伐点更可怕!进去一趟,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秦怀明不再废话,将信封强行塞进刘老四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的手里:“拿着!三天之内,收拾好东西,滚蛋。介绍信上有具体报到时间和地点。我会让人‘送’你上车。记住,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那几个兄弟的嘴。如果让我听到任何不该有的风声从北边传回来,或者从你兄弟嘴里漏出来……”
他凑近刘老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诅咒般低语:“我保证,北边的林子很大,冬天很长,失踪个把不开眼、不守规矩的临时工……不是什么稀奇事。”
刘老四浑身剧震,如遭雷击,手里的信封像烙铁一样烫手。他看着秦怀明那双冰冷无情、仿佛能主宰他生死的眼睛,最后一点侥幸和反抗的念头也被彻底碾碎。他终于无比清淅地认识到,在这场不对等的较量中,他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秦怀明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我……我知道了……”刘老四低下头,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和认命,“我……我会走……我会闭嘴……”
秦怀明这才稍微满意地直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象是在看一件终于要被清理出去的垃圾。“记住你说的话。”他丢下最后一句,不再停留,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了这片破败的局域。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刘老四僵立的身上。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封的边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但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那冰封般的绝望和恐惧。
去北边……那个传说中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闭上嘴……把这件事,连同他对秦雪那扭曲的执念,一起烂在肚子里……
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意外”消失……
刘老四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命,在某些人眼里,真的轻贱如草芥,随时可以象陈瘸子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从今往后,什么秦雪,什么不甘心……所有的妄念,在极致的恐惧面前,都化为了乌有。他只想活着,哪怕像条狗一样,离秦怀明,离红旗屯的是是非非,远远的。
他抬起头,望向秦怀明消失的方向,又望向屯子里秦雪家那隐约可见的轮廓,最后,目光茫然地投向北方那阴沉沉的天空。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恨意,如同毒液般在他心底蔓延开来。他恨秦怀明的冷酷无情,恨秦雪的高高在上和最终的“背叛”,更恨陆铮,恨林晚晴,恨所有瞧不起他、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人!
可是,这恨意再浓烈,在秦怀明那赤裸裸的权力威胁面前,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就象一只被掐住了脖子、踩住了尾巴的老鼠,除了按照对方划定的路线逃走,别无选择。
“妈的……妈的……”他低声咒骂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框却因为绝望和不甘而发红发热。他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冻得麻木,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跟跄跄地走回那间低矮破败的土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