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还在烧。
我坐在案前,手指按在玉简上,那股从西北传来的气流波动仍未散去。影卫七号已经带走密信,可我知道事情没完。残指之人只是棋子,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全局。我闭上眼,将烬心火缓缓注入玉简,顺着刚才捕捉到的气息继续追溯。
气流源头不止一处。
它像一根线,穿过沙漠,越过山岭,最终连向三个方向——东灵、西漠、南诏。这三个国家本不该有往来。东灵与西漠常年因边境水源争斗,南诏地处湿热丛林,与其他两国几乎无交集。但现在,它们的气脉竟在同一频率上震动。
我睁开眼,取出一块南荒遗骨制成的占卜骨片。这是早年从一处古庙废墟中得来的,能感应异国灵气流动。我把骨片放在掌心,用尾戒划破指尖,让血渗进骨缝。
血一接触骨头,立刻变黑。
远古妖语响起:“东灵使节夜渡江,帛书未封。”
“西漠驼铃绕北境,三日不入关。”
“南诏密使抵中州,宿于废驿。”
我没有动。这些话不是预言,是正在发生的事。东灵使者不该在夜间过江,那是违例行为;西漠商队通常一日内通关,拖延三日必有隐情;南诏密使若为外交而来,应入住官驿,而非藏身废弃驿站。
他们都在躲监管。
我重新闭眼,启动焚灵之眼。这一次,我不再追踪单一气流,而是将意识投向整个五域灵网。天地间的灵气如同水流,人类的情绪、意图、行动都会在其中留下痕迹。只要足够敏锐,就能看出异常流向。
画面浮现。
东灵丞相站在雪帐中,手中握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倒凰纹。这不是东灵皇室标记,也不是任何已知家族徽记。他对面坐着一个蒙面人,身形高大,腰间挂着一面铜镜残片。两人低声交谈,桌上摊开一张舆图,标注的正是我国边境七处防御薄弱点。
接着画面切换。
西漠王庭深处,一位老祭司跪在神坛前焚烧人偶。人偶面部模糊,但胸口位置绣着一只狐形图案。他口中念咒:“断狐命,夺天运。”火焰升起时,空中竟浮现出一道虚影,形似九尾,却被锁链缠绕,逐渐崩解。
最后是南诏。
一座密林中的石殿里,国师手持骨杖,指向北方。他身边站着几名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块铜镜碎片。他们将碎片拼合,镜面反射出月光,照在地面阵图上。那阵图的纹路,和我在西北发现的一模一样。
我猛地睁眼。
这不是巧合。三个国家同时动作,使用相同阵法,目标明确指向我。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狐族血脉,甚至想用仪式切断我的命途。
但我更清楚另一件事——他们之所以联合,是因为我们太强了。
去年春耕,我以烬心火感知天气,指导农事,全国粮产增三成;商道畅通后,关税收入翻倍;安识课推行以来,骗术案件下降六成,百姓识字率提升。边防斥候营建立联络点,敌情响应速度缩短至半日之内。这一切变化,都被外界看在眼里。
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控制的强大。
他们原本可以各自为政,但现在他们害怕了。怕有一天,这个曾经被视作蛮夷之地的国家,会反过来影响他们的统治。于是他们放下旧怨,秘密结盟,打着“镇妖”的旗号,实则要扼杀一切上升之势。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的舆图前。
手指沿着边境线移动。东灵接壤处有两座关隘,西漠方向是沙丘地带,南诏通往西南山谷。这三地都是灵气薄弱区,平日修士不愿驻守,朝廷也常忽略巡查。而现在,敌人正是利用这些盲点渗透。
这不是普通的外交摩擦。
这是有计划、有组织的围堵。他们不想开战,因为战争会暴露联盟关系。他们要用隐蔽手段,慢慢削弱我们的根基——毁庄稼、断商路、制造混乱、污名化改革。最后再以“维稳”为由介入,瓜分利益。
我回到案前,铺开一张新纸。
必须立刻写一份密报。不能只提边境异动,要说清背后的联动关系。我要列出三国密使行踪、阵法共性、动机分析,还要指出下一步可能的动作:比如针对学堂投放伪符、在边境制造假战事、收买官员散布谣言。
我提笔开始写。
刚写下第一行,尾戒突然发烫。
我停住手。有人在试图探查宫中灵气波动。手法很轻,像是试探,但用的是和西北阵法同源的气息。对方没有直接攻击,只是在确认信息是否泄露。
我立刻切断与烬心火的连接,把写了一半的纸折好塞进袖中。现在不能暴露我已经察觉。如果他们发现计划败露,可能会提前动手。
我吹灭两根蜡烛,只留一根照明。
然后从暗格里取出一套空白符纸。这种符纸不含任何法力,专门用于传递假情报。我画了几道无关紧要的巡逻路线,又伪造了一份关于“南方疫病”的预警文书,压在显眼位置。
做完这些,我才重新坐下。
窗外夜色深沉,太极殿的方向还亮着灯。萧云轩应该还没睡。他是皇帝,有权调动全国资源。但如果我现在就去找他,必须拿出完整证据。否则只会被人说是妖妃危言耸听,借机揽权。
我需要更多时间。
但也不能拖太久。一旦他们完成阵法布置,第一次真正袭击随时可能发生。可能是针对学堂的孩子,也可能是边境村庄。他们会选最能引发恐慌的地方下手。
我再次拿出玉简,准备做最后一次探查。
这次我不再追远方气流,而是聚焦国内反应。如果真有内应,他们的行为一定会出现异常。比如某位官员突然加强某段边境防守,或是某个地方突然上报“发现妖物”。
玉简贴上额头。
烬心火缓缓燃起。
画面闪现:一名礼部小吏深夜离开衙门,怀里抱着一卷文书,走向城北废观方向。那里曾是玄明子讲道之地,如今荒废已久。但他走得极小心,每走一段就回头查看。
另一个画面:工部某位主事今日批了三份修缮奏折,分别是东灵边境驿站、西漠通道路桥、南诏联络亭。这三地本不在今年修缮名单上,为何突然拨款?
还有一个:兵部档案房昨夜被人潜入,丢失了一份三年前的边防布防图。守夜人说当晚无人进出,门锁也没坏。
我记下这三个名字。
他们未必是主谋,但一定是环节之一。有人在为外部势力提供便利。
我收回玉简,心跳加快。
这场危机比我想的更深。不只是国外联手,还有内部渗透。他们已经动手了,只是还没有造成实际伤害。
但现在我知道了。
我站起来,把刚才写的密报草稿放进一个密封铜盒。盒子上有三层锁印,只有我和萧云轩能打开。
我走向门口。
脚步停下。
外面没有人守候,也没有传唤。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勤政殿。不能再等明天早朝,不能再通过影卫传话。这件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我拉开门。
夜风扑面。
走廊尽头,太极殿的灯火依旧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