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从鼻腔滑落,砸在石砖上。我抬手抹去,指尖沾着温热的红。
萧云轩站在我身侧,目光扫过战场。霍斩走来,递上战报卷轴。我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阵亡将士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刀刻进眼底。
“安葬他们。”我说,“每人抚恤三倍军饷,家属记入功勋簿。”
霍斩抱拳领命,转身离去。
亲卫抬来软轿,停在我面前。萧云轩低声说:“你该歇着。”
我摇头:“我能走。”
尾戒残片贴在掌心,一丝微弱妖力流转,稳住脚步。我迈步向前,铠甲发出沉闷声响。士兵们列队两侧,见我走过,纷纷行礼。
我们启程回京。
长街尽头,城门已开。
百姓挤满道路两侧,有人跪地叩首,有人高举香火。孩童抛洒花瓣,老人捧着米粮往车辙里撒。一声声“妖妃护国”传遍街头。
我骑在马上,猩红斗篷披在肩头。萧云轩策马并行,见我神色冷淡,低声道:“他们不是怕你,是敬你。”
我没有回答。
卖花女踮脚将一束山茶递来,我伸手接过。老兵颤巍巍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学童站在屋檐下齐声诵读《平北赋》,声音清亮。
我轻轻抬手,向人群致意。
欢呼声更响了。人墙如潮水般分开又合拢,护送我们前行。马蹄踏过青石板,每一步都有掌声相随。
宫门前,丹墀之上红毯铺展。朝臣列队站立,文左武右,手持玉笏。风无涯旧部执掌九丈凤旗,旗面绣着玄狐图腾,迎风展开。
萧云轩登上台阶,转身面对百官。
他抬手,身后侍从揭开红绸。一方鎏金虎符静静躺在托盘中,旁边是一面黑色旌旗,上书“护国”二字。
“此战非朕一人之功。”他的声音清晰传开,“乃澹台氏运筹帷幄、亲临锋镝所致。今特封其为‘护国大将军’,总领三军征讨、镇守四方。凡边关调兵,无需奏请,可先斩后报!”
百官震动。
有老臣垂首不语,手指紧扣玉笏边缘。户部侍郎李崇远退半步,袖口微动,似藏了什么。
我上前一步,单膝触地。
“臣,领旨。”
起身时,眉间朱砂忽然发烫。双耳轮廓微微显现,又被我压下。烬心火深处传来低语,像是无数声音在同时呼唤一个名字——我的真名。
凤驾已备,銮舆华贵,按皇后规格铺设。
我未登车,翻身上马。
身后九丈凤旗展开,由风无涯旧部高举。队伍穿行六街三市,百姓焚香设案,酒楼茶肆传出说书人唱段:“……那一夜火龙破空,妖妃踏月而来,九尾横扫千军——”
孩童模仿我持剑姿势,在巷口奔跑嬉闹。布摊上摆着粗糙的狐形木雕,标价十文一个。
我面容平静,眼角余光却扫过人群。
那个身影一闪而过——灰袍男子站在茶楼二楼窗后,手中握着一枚暗金物件,形状细长,与拓跋烈怀中之物极为相似。他看见我望来,立刻缩身退入房内。
我没有出声。
巡城结束,队伍返回宫门广场。我下马,手中仍握着护国虎符。凤旗未收,猎猎作响。
萧云轩走来,站在我身旁。
“累了吗?”他问。
“不累。”我说。
其实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呼吸牵动伤口。但我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他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
百官陆续散去,忠臣面带振奋,保守派沉默离场。李崇远走出几步,停下,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纸条,迅速塞进石狮底座缝隙。
我看见了。
但我不动。
远处钟鼓楼响起正午钟声。阳光照在汉白玉阶上,反射出刺眼光斑。
我站在宫门前,白袍染尘,铠甲未卸。护国虎符紧握手中,指节发白。
百姓还在城外跪拜,香火未熄。
一名小宦官匆匆跑来,手里捧着金印匣子,说是太后赐物。他低头递上,我不接。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慌乱,迅速垂下。
我盯着他脖颈——那里有一道新鲜抓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过。
他咽了口唾沫,双手微微发抖。
“放下吧。”我说。
他把匣子放在台阶上,退后三步,转身就跑。
我未拦。
匣盖半开,一道金光透出。里面确实是金印,但印钮雕工不对——本该是麒麟,却是蛇首人身,口中衔环。
这不是太后能用的制式。
我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印底。指尖传来一丝阴寒,像是有东西在吸食温度。
萧云轩走过来,站在我身后。
“怎么了?”他问。
小宦官突然折返,脸色惨白,指着我说:“她……她不能碰那东西!”
话音未落,他扑通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我猛地站起,后退半步。
金印匣子里的光,正在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