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膝坐在断龙脊的祭坛残骸上，双手贴地，掌心还能感受到地脉流转的微弱震动。玉佩在我胸口跳动，裂痕中泛着暗光，南州归墟井的方向传来持续的拉扯感。我知道那里有事在发生，但我不能走。
前线战况越来越紧。
霍斩传来的信号已经断了三次，最后一次是急促的三声鼓响——敌军主力压境，包围圈正在收拢。我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烬心火在我体内几乎熄灭，只剩下一丝余温贴着心口跳动，像快燃尽的烛芯。
我撑不住多久了。
七窍还在渗血，肩膀上的伤口裂得更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发出钝痛。尾戒碎了，混在石缝里找不回来。我没有退路。
就在这时，指尖忽然碰到怀中一块硬物。
我一怔。
那是出征前夜，萧云轩亲手放进我手中的东西。他帮我扣上肩甲带子，把一个暗红锦囊塞进我怀里，说：“它护你一次，便值千军。”
我当时没问是什么。
现在我想起来了。
我用颤抖的手指解开锦囊，一枚漆黑的骨符滑入掌心。它不冷也不热，触手生温，表面刻着九道狐形纹路，每一道都与我体内的经络隐隐呼应。我刚握住它，烬心火突然轻轻一跳。
有反应。
这不是普通法宝。
这是能唤醒妖力的东西。
我盯着骨符，脑海中闪过萧云轩在城楼上的样子。他握着我的手，眼神很沉，没有犹豫。他说信我。他把这东西给我，不是为了防身，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抬手咬破指尖，鲜血滴在骨符上。
刹那间，九道狐纹亮起，黑光顺着血液爬进我皮肤。一股庞大的力量从符中涌出，直接冲进我的丹田。我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后仰，但立刻撑住地面没有倒下。
妖核在修复。
破损的经脉被填补，枯竭的妖力开始回流。烬心火不再是将熄的余烬，而是被重新点燃，火焰颜色由暗红转为炽金，热度直逼心脏。我感到全身血管都在扩张，承受着这股外来的洪流。
但它没有伤我。
它在帮我。
我缓缓站起身，脚下的碎石被气劲震成粉末。双耳不受控制地冒出狐形轮廓，眉间朱砂由灰暗转为鲜红，发间的步摇轻轻晃动，狐尾宝石闪烁不定。我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赤焰，火焰稳定，没有颤抖。
玄狐令在我手中发烫。
我知道它的名字了。
萧家祖传护国之宝，唯有真命之人可启其力。而我现在，就是那个“真命”。
远处战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敌军已经突破第三道防线，霍斩部被迫后撤至狭道入口。他们撑不了太久。
我闭眼，将玄狐令贴于心口，引动烬心火与其共振。这一次，我不是撕开封印，而是打开闸门。浩瀚妖力如江河倒灌，顺着地脉蔓延向整片战场。
下一秒，我踏空而起。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悬停在战场中央上空，左手持玄狐令，右手结印。双耳完全显现，宫装猎猎作响，金线绣的狐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布料上游走。
敌军察觉到了。
阵型立刻变动，弓弩手迅速集结，箭尖对准我。几名披黑袍的巫祝开始吟唱，手中骨杖插入地面，试图干扰妖力凝聚。
我没给他们机会。
双手猛然下压。
赤焰从大地裂缝喷涌而出，瞬间形成九道火龙环绕战场。每一道火龙都沿着地脉奔腾，精准避开我方士兵，直扑敌军核心阵地。
第一道火龙撞上弓弩阵。
箭矢当场熔化，射手惨叫倒地，铠甲烧红，皮肤焦裂。第二道冲进巫祝群，骨杖炸成碎片，三人同时呕血身亡。第三道直扑敌将所在的高台，地面塌陷，木架崩解，那人连人带旗摔进火海。
火龙不止攻击肉体。
它们灼烧神识，侵蚀魂魄。敌兵纷纷抱头跪地，有人疯狂抓脸，有人自刎喉颈。百余人瞬间丧失战力，哀嚎遍野。
我站在高空，看着下方崩溃的阵型。
玄狐令在我手中剧烈震动，热度越来越高。这招不能久撑，妖力消耗极大。但我必须再加一把力。
我深吸一口气，将剩余妖力全部注入骨符。
风向变了。
天空乌云翻滚，雷声低鸣。一道巨大的狐影虚像浮现于云层之中，九尾横扫，压迫感笼罩整个敌营。那不是幻象，是妖力具现化的威压。
我举起玄狐令，声音穿透战场。
“吾奉天命，镇守山河！妖火所向，邪祟尽灭！”
每一个字都带着妖力震荡，传入每位士兵耳中。我方将士心头一震，疲惫消散，眼中重燃战意。有人举起武器呐喊，有人捶胸怒吼。
霍斩的声音紧随其后。
“随妖妃杀敌！”
全军冲锋。
他们像决堤的洪水，冲垮最后一道防线。敌军精锐试图死守隘口，但在妖火余威下节节败退。一名敌将挥刀砍倒两名士兵，刚抬头，一道火龙从地下窜出，将他整个人卷上半空，烧成焦尸。
溃败开始了。
残部四散奔逃，丢盔弃甲。战旗倒下，鼓声断绝。战场上只剩我方士兵的呐喊和追击的脚步声。
我仍悬浮在空中，玄狐令贴在心口，不断吸收烬心火的余力维持结界。但我能感觉到，它的能量正在下降。骨符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和玉佩一样。
它撑不了太久。
我低头看向战场，敌军已全面溃退，但还有零星抵抗。霍斩带人追击，信号鼓重新响起，节奏稳定。我们赢了这一波。
可我没有放松。
玉佩又震了一下。
南州归墟井的方向，动静更大了。那不是简单的波动，是有人在强行开启封印。我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当初在废弃驿站发现的一样，是裴仲言背后的人。
他们没放弃。
渊门一旦重启，后果不堪设想。
我必须去。
但现在还不能动。
断龙脊的地脉虽稳，但若我此刻撤离，灵流会再次紊乱。前线刚稳住，若再生变，全军都会陷入险境。
我咬牙，继续将妖力输入玄狐令。只要我还站着，这道压制就不能断。
远处，一名敌兵挣扎着爬起，手里还握着半截断刀。他看向我，眼神充满恐惧和不甘。他张嘴想喊什么，但最终只是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我收回视线。
手指紧紧攥住玄狐令。
裂痕又多了两道。
血从嘴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