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闷响还在回荡,裂缝中泛起的幽蓝光晕像水波一样扩散。我的短刃仍抵在对方咽喉前一寸,他没动,我也不敢动。玉佩沉入地缝后没了声息,但结界边缘的裂痕仍在蔓延,风更冷了,京城方向传来微弱的哭喊。
我知道不能再等。
左臂麻木得几乎抬不起来,右手虎口崩裂,血顺着刀柄往下流。烬心火在体内翻滚,烧得我每一根骨头都在颤。远古妖语不再是低语,而是成片的嘶吼,像是无数妖魂在我血脉里咆哮。
可我还站着。
我没退。
他额头全是汗,手印开始抖,指尖微微抽搐。他撑不住了。但他只要再撑三息,结界就会断开,邪气会灌满皇城。
我闭上眼。
脑海里浮出萧云轩在城楼上握紧我的手,他说“我信你”。我想起南州那个孩子写的信,说学堂盖好了,他能读书了。我想起春桃死时手里攥着的桂花糕,想起风无涯酒壶上刻的那个“等”字。
这些事本不该由我来扛。
可我偏偏扛了下来。
我睁开眼,直接撕开烬心火的第二道封印。
不是缓缓释放,是狠狠扯开。
剧痛瞬间炸开,像是有人拿刀从内脏一路割到头顶。我张嘴喷出一口血,不是红的,是带着火星的赤黑色。七窍同时渗血,耳朵不受控制地冒出狐形轮廓,眉间朱砂剧烈闪烁,随即暗下去。
但我感觉到了。
万妖遗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是声音,是记忆,是烙印在血脉里的咒言。它们顺着烬心火燃烧的路径,一条条爬进我的意识。我听见了焚墟之主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听见了九尾先祖在陨落之夜立下的誓约。
我抬起手,掌心朝下,对准祭坛阵眼。
不是攻击人,是镇压地脉。
我要把这被噬灵术倒卷的灵气,重新烧回去。
赤焰从我七窍喷出,在头顶凝聚成一团旋转的火球。它不稳定,不断炸裂又重组,每一次爆开都让我心头一震。我咬住牙,把最后一丝清醒压进这团火里。
这是我的妖术。
不是偷来的,不是学来的。
是我用命换的。
我一掌拍下。
“焚墟咒。”
火球砸进地缝的瞬间,整个断龙脊猛地一震。幽蓝光芒被赤红吞噬,裂缝中的气流开始逆转。那黑影终于变了脸色,双手疯狂结印,灰紫气劲在身前形成屏障。
焚墟咒撞上去,屏障炸开。
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吐黑血。他的手印彻底溃散,插入地脉的双臂被硬生生拔出,皮肉撕裂,露出森白指骨。
但他没死。
他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眼神里全是惊骇。他没想到我会这种失传的咒法,更没想到这咒法能反噬噬灵术。
我没理他。
转身扑向祭坛残骸,双手贴地,将剩余妖力全部灌入地脉。结界裂痕开始收拢,阴风一点点退去。我能感觉到,京城上方的防护罩正在恢复厚度。
百姓的哭声停了。
我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我撑住了,一只手撑在碎石上,另一只手继续输力。
不能停。
玉佩还在下面,必须把它引回来。
我低声念出一段晦涩的音节,那是烬心火深处刚觉醒的记忆。地面震动两下,一道赤光从裂缝中冲出,缠住我的手腕。玉佩顺着光流飞回,落进我掌心。
它已经裂了,但还在跳动。
我把它按进胸口,紧贴心口。烬心火和它共鸣,稳定了我体内乱窜的妖力。
远处战场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但这里的危机解除了。
我缓缓站直身体,看向那个倒在岩壁下的敌人。他靠着石头喘气,右臂断了,脸上全是血。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抬手打出一道残余妖火,正中他肩井穴。他闷哼一声,全身麻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走过去,蹲下,盯着他的眼睛。
“谁派你来的?”
他冷笑,嘴角溢血。
“你以为……赢了?”
我没再问。
从他袖中搜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狼头纹。是赤狼国密卫的标志。我收起令牌,回头看了眼祭坛。
阵眼已被焚墟咒烧毁,无法再启动。地脉虽然还有波动,但已回归正常流向。结界稳固,至少能撑三天。
我慢慢走到祭坛最高处,盘膝坐下,双手再次贴地。
不能走。
前线还在打,霍斩需要支援,萧云轩还在等消息。我得守着这里,确保灵脉不再出问题。
风刮过脸颊,带着血腥味。我的宫装破了几处,血从肩膀、手臂、指尖不断渗出。尾戒已经碎成粉末,混在血里流进石缝。
但我还能动。
还能撑。
忽然,玉佩在我掌心轻轻一震。
不是回应地脉。
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低头看它,裂痕中闪过一丝微光。方向——南州归墟井。
那里又有动静了。
我捏紧玉佩,没有起身。现在走,断龙脊的平衡会再次崩溃。可若不去,归墟井一旦被打开,渊门重启,前面所有努力都白费。
我闭眼,催动烬心火最后一丝余力,将神识顺着玉佩延伸出去。
三千里外,南州地下。
一片漆黑的井底,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