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露出灰白，战车在崎岖山道上猛地一顿。我抓住车框稳住身体，掌心被雕纹硌得生疼。霍斩骑马过来，在车旁勒缰，“娘娘，前方就是归墟井外围，地形复杂，不宜再行车。”
我掀开车帘走下战车。脚踩在地上，焦土松软，带着腐臭味。眼前是一片断裂的荒原，山脊像被巨兽撕开，沟壑纵横交错，风从谷底往上吹，刮得人脸颊发紧。
尾戒突然发烫。我蹲下身，指尖贴地，烬心火在体内轻轻跳动，顺着地脉传来一阵灼感。这地方不对。地下有东西在动，不是活物，是阵法残留的气流。归墟井还没开，但他们已经来过。
“传令。”我说，“全军停驻三里外，玄甲卫随我前行探路。”
霍斩点头，挥手让士兵散开警戒。我沿着主谷往里走，两侧山壁陡峭，只有一条窄道通向深处。走到一处高坡时停下，回头看向整个地形。这里是天然的伏击点，敌军若从正面进入，必经这条狭道，两边高地可藏兵，后方出口已被塌方石块堵死，只有中间一条活路。
但时间不够。我们连夜赶路，士兵体力耗尽，而敌军随时可能出现。
我摘下腰间锦囊，取出那块刻着“心”字的玉佩。它还在跳，和烬心火呼应。这不是普通的信物，是启动渊门的关键之一。他们一定也在找它。
“霍斩。”我开口，“分三队。主力埋伏两侧高坡，滚木礌石备好，弓弩手就位。左翼派一队精锐绕后封锁出口，右翼撒妖粉细沙，遇血即燃，作为信号。你亲自带人盯住中军旗，一旦敌军入谷，立刻点火。”
“是。”
他转身去安排。我爬上附近一座哨塔，站在顶端俯视全场。风吹起我的玄甲，肩伤隐隐作痛，但我不能坐下。必须亲眼看着他们进来。
半个时辰后，远处扬起尘烟。敌军来了。
前锋是轻骑兵，试探性推进，在谷口停下观察。我在塔上不动，命令所有士兵隐蔽。不能急，要等他们全部进来。
敌军派出两队斥候进谷勘察，走过我们布下的细沙地带时，毫无反应。他们没受伤，粉没触发。很好。
又过了片刻，主军开始移动。大量步兵涌入狭道，中间护着一辆黑色战车，车顶插着赤狼国旗帜。那是指挥中枢。只要毁掉它，敌军就会陷入混乱。
但他们太安静了。没有叫喊，没有交谈，连马蹄声都控制得很低。这不是普通行军，是专门训练过的死士部队。
我心里一沉。他们知道这里有埋伏？
不，不可能。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除非……内部有泄露。
来不及想那么多。敌军已经深入三分之二，再不出手，他们会察觉异常。
我抬起手，指尖划过唇畔，发出一声清啸。
刹那间，滚石从两侧高坡轰然砸落，砸中队伍中部，瞬间压倒十几人。紧接着，细沙地带爆出火焰，红光冲天而起，那是妖粉被激活的信号。弓弩齐射，箭雨覆盖整个狭道，敌军顿时大乱。
惨叫响起，有人试图后退，但出口已被滚石封死。战马受惊，互相踩踏，阵型彻底崩溃。中军旗摇晃，那辆黑车也被迫停下。
成了。
我正要下令总攻，忽然发现一件事——那支亲卫队没有慌乱。他们迅速结成方阵，将主将围在中央，举盾防御，动作整齐划一。还有几人掏出铜铃摇动，发出特定节奏的响声。
他们在传递信息！
这不是误入陷阱，他们是故意进来的！
我猛地站起身。不对，他们早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设伏。甚至可能知道我们的兵力分布、陷阱位置。否则不会这么快稳住阵脚。
“传令！”我大喊，“提前冲锋！打乱他们的调度！”
鼓声炸响，义锋营从两侧杀出，铁蹄踏地，直扑敌阵。敌将终于露面，身穿黑铠，手持长刀，一刀劈开迎面飞来的火箭，怒吼一声，率亲卫反冲而来。
他的目标不是突围。
是冲着我来的。
他认得这个位置，认得指挥点。他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抓起短刃，割破掌心，鲜血滴落在符阵上。烬心火猛然燃烧，一道赤光扫过战场。我能感觉到远古妖语在耳边响起，那是万妖临世前的低语，指引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出击！”我喝道。
士兵们呐喊着冲下山坡，与敌军撞在一起。刀剑相击，血雾喷溅。一名敌兵扑向我所在的哨塔，被守卫挡住，两人瞬间交手数招，对方竟用的是北境军中的破风十三式。
这不是赤狼国的兵。
是内应。
我盯着那人的背影，心头冰冷。谢氏、南陵、御膳房、尚仪局……他们早就渗透进来了。这一战，不只是对抗外敌，更是清理门户。
哨塔突然震动。一把长枪从下方刺穿木板，直逼我脚底。我跃起翻身，落在塔沿。低头看去，三个黑衣人正在攀爬，脸上蒙着纱，手中武器泛着幽光。
不是普通兵器，是淬了毒的邪器。
我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刃，反手掷下。一人闷哼倒地，其余两人继续上冲。我拔出第二把刃，准备迎战。
远处，敌将已突破第一道防线，带着亲卫直逼高坡。他的刀砍断绳索，放倒了两根滚木。再往前五十步，就能登上制高点。
我不能留在这里。
必须下去迎战。
我收起玉佩，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哨塔。落地时膝盖一软，旧伤发作，但我撑住了。拔刀转身，面对冲上来的三人。
第一个扑来，我侧身避开，刀刃划过他脖颈。第二个挥剑横斩，我低头躲过，反手刺入他腹部。第三人更狠，直接扑倒我，刀尖离咽喉只剩两寸。
我抬腿猛踹，将他踢开，翻滚起身。他爬起来还想再战，但我已先一步掷出短刃。
他倒下了。
我喘着气站定，环顾四周。战场上厮杀正烈，火光映红天空。敌军虽遭重创，但组织未散，仍在抵抗。而我们的士兵也开始出现伤亡。
这场战斗，比预想的难得多。
我摸了摸腰间的锦囊，玉佩还在跳。它在提醒我什么。
地面突然轻微震动。
我看向归墟井方向。黑雾比之前浓了，正缓缓扩散。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他们是来拖住我，让别人打开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