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缕烟气,尾戒还在发烫。它不是警告危险,而是感应到了什么。我转头看向萧云轩,他正盯着布防图上的墨迹,眉头没松开。
“那香有问题。”我说,“烬心火在响。”
他抬头看我。
我没解释,直接走到案边,从袖中取出那块玉片。灰衣人留下的九黎图腾玉片,边缘还带着一丝温热。我把玉片放在桌上,指尖划过蛇形纹路中央的眼睛印记。
“这不是普通信物。”我说,“我在古咒里见过类似的纹。”
他伸手要拿,我又收回。
“别碰。”我说,“这东西沾了血,活人碰了会引邪念。”
他停住手,没问为什么。他知道我不会无故阻拦。
我闭眼,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玉片上。血没流下去,像被吸住了。烬心火突然在体内窜动,识海一阵刺痛。画面闪出来——雪夜,宫墙角门,两个人影交接木匣。黑袍人跪下,捧出一块令牌,上面的图案和玉片一模一样。接着画面一转,木匣沉入井底,水面上漂着半张烧焦的族谱,写着“南宫”二字。
我睁开眼,呼吸有点乱。
“这信物不是现在做的。”我说,“它来自先帝朝。”
他站起身,走到我旁边:“你说清楚。”
我拿起笔,在纸上画出那个眼睛印记。“这个叫‘瞳渊令’,是南宫氏的家族信符。永昌七年,他们因私通外邦被贬,满门流放。朝廷记录说所有祭器销毁,但这块令符没毁。”
他盯着画,脸色变了。
“戊的母亲姓南宫。”他说。
我点头:“他是南宫家最后的嫡系。但他不是主谋。真正想翻案的,是那些没被记载的遗族。他们一直藏在暗处,等机会报仇。”
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到内柜前,拉开暗格,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五域符信谱》只记正统符令,这种禁物不会公开。但先帝留了一本残卷,专门录被除名的世家信物。”
他翻开,一页页找。
我也过去翻另一本——《贬官录》。纸脆得几乎一碰就碎。我小心地翻到永昌七年那页,看到一行小字:“南宫氏三十六支,皆削籍为民,其祖祠焚毁,瞳渊令碎于太庙阶前。”
可下面有一行补注,墨色很新:“有仆臣言,当日碎令乃仿品,真符由幼子携出,不知所踪。”
我合上书,看向他。
他正好翻到《符信谱》某一页,抬眼与我对视。
那页纸上,拓印着一个清晰的图案——蛇绕眼纹,和玉片上的完全一致。
“真是南宫家的东西。”他说。
我伸手把两本书并排放在桌上。“他们用这令符联络旧部,借敌国之力反扑。戊只是表面牵头,背后是一群想复族的人。他们不在乎新政成不成,只想要朝廷流血。”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左臂衣袖下,龙纹微微浮现。
“如果这令符能调动旧部,那就不仅是象征。”他说,“它一定藏着密约、地图,或者某种启动信号。”
我看向玉片。
血还在上面,没干。
“我能再查一次。”我说,“用烬心火追最后握过它的人。”
他看着我:“你会受伤。”
“我已经受伤了。”我说,“尾戒裂了,烬心火每天都在烧。我不差这一次。”
他没再劝。
我深吸一口气,掌心对准玉片,点燃烬心火。火焰不出手,只在皮下流动,像血管里走着熔岩。痛感立刻炸开,从手腕直冲脑门。我撑住桌子,没倒。
光影投在墙上。
画面出现——一间荒庙,香炉冷灰。一个老人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瞳渊令。他头发全白,脸皱得厉害,嘴里低声念着:“父兄之仇,终将以血偿。大胤欠我南宫九条命,我要还回来。”
接着他把令符放进石龛,点火焚香。香烟升腾,形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和传讯妖香的味道一致。
画面消失。
我收回手,掌心发黑,指尖渗出血丝。
他立刻递来一块布巾。
我擦掉血,没说话。
“这个人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但他知道怎么用令符点燃传讯香。而且他相信这香能引来同党。他们不是靠政争取胜,是靠仇恨串联。”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风更大了,尚仪局方向的烟气已经散了,但空气里还有点味道。
“传讯妖香是从尚仪局出来的。”他说,“而尚仪局归皇后管。一旦查实是内部流出,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你。”
我冷笑:“所以他们选这个位置放香。就是要让人觉得,是我用妖术联络九黎余孽。”
他回头看着我:“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
我点头:“接下来,我们可以反过来用这枚令符。”
“怎么用?”
“放出假消息。”我说,“就说瞳渊令现世,有南宫遗族要在三日后祭祖复名。地点写在城西废祠。只要他们派人去接头,就能抓个正着。”
他思索片刻:“但必须有人能认出真正的令符持有者。否则抓错了,反而打草惊蛇。”
我从怀里取出尾戒。
“我能感应。”我说,“真正的令符和我的封印纹同源,靠近时烬心火会震动。只要他在十步之内,我就知道。”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说:“你太拼了。”
我没回应。
他知道我不可能退。
他走回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空白密令上写下几行字,盖上凤印。“即日起,你全权处理此事。任何人阻挠,可先押后报。”
我接过密令,收进袖中。
“还有一件事。”我说,“南宫家当年为何被定罪?真的是通敌吗?”
他坐回椅子,声音低了些:“先帝晚年多疑。边境传来消息,说南宫家有人往赤狼国送兵图。证据不足,但先帝还是下了重判。后来查出是有人栽赃,但人已经流放千里,没法回头了。”
我明白了。
“所以这次,他们是真的要通敌。”我说,“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证明当年没错。他们要用真的勾结,来洗清假的罪名。”
他没说话。
屋里安静下来。
烛火跳了一下。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贬官录》残页,上面“南宫”两个字被烛光映得发红。
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内侍。
是赵德安。
他敲了两下门,声音压得很低:“陛下,尚仪局刚搜出一个香炉,底部刻着蛇眼纹,和玉片上的图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