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京城迎风帅，仪式盛且隆
夕阳的光落在城门前的青石板上，风无涯握紧了缰绳。那朵野花还在袖中，他没再拿出来看，只是用手指隔着布料碰了碰它的茎。
马蹄声响起，大军开始前行。
红毯从城门口一直铺到三里外，两侧站满了百姓。鼓乐声起，黄罗伞盖缓缓移动，禁军列队分立两边。风无涯知道，皇帝亲自出迎了。
他抬眼望去，萧云轩站在丹墀之上，身旁是澹台月。
她今天穿的是正红长裙，金线绣着鸾鸟纹路，发间的步摇随风轻晃。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走来。
风无涯勒住马，在距城门十步处停下。
他翻身下马，铠甲发出沉闷的响声。右腿的旧伤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停顿。单膝跪地，声音低却清晰：“末将风无涯，率两万将士，凯旋归朝。”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动旗帜的声音。
萧云轩走了下来，一步步走下台阶。他的龙袍在余晖中泛着光，脚步很稳。走到风无涯面前时，他伸出手：“起来。”
风无涯抬头，看见皇帝眼里有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怒，也不是喜，是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伸手握住那只手，借力起身。
“三年边关血战，你替朕守住了北境。”萧云轩说，“今日回京，不为庆功，也为安魂。”
风无涯点头。
身后的大军整齐列队，灵车缓缓推进城门。每过一人，士兵便低头一次。百姓们跟着默哀，有人开始流泪。
澹台月往前半步，目光扫过风无涯的脸。她看到了他眼角的细纹，看到他鬓角的白发，也看到他左手虎口裂开的伤口还未愈合。
她没说话，但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帕，轻轻递过去。
风无涯愣了一下，接过帕子。帕角绣着一只小狐，极淡的颜色，几乎看不见。
他知道这是她亲手做的。
“你瘦了。”澹台月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风无涯把帕子攥进掌心：“仗打完了，人总会回来。”
萧云轩转身看向全城百姓，高声道：“今日迎风帅归城，非独一人之荣，乃天下共安！”
百姓齐声应和，呼喊声如潮水般涌来。
“风帅！”
“风帅！”
一个孩子冲出人群，手里捧着一束野花。士兵想拦，被风无涯抬手制止。孩子跑到他面前，仰头说：“爹说你是英雄，这花送你。”
风无涯蹲下身，接过花。花瓣已经有些枯，但还能闻到一点香气。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谢谢。”
孩子笑了，跑回母亲身边。
更多的人开始往前挤，有人递干粮，有人递水袋，还有老人跪在地上磕头。风无涯一次次抬手制止，可他们还是不停。
“别跪。”他说，“你们站着，才是我打赢这场仗的意义。”
话音落下，人群更静了。
萧云轩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
澹台月退后一步，指尖轻轻抚过眉间朱砂。那点红比平时亮了些，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城楼上钟声响起，连敲九响。
这是迎接护国重臣的礼制，百年未用。
风无涯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看见大殿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晃。他知道，接下来是要入宫面圣，接受册封。
但他不想进去。
他还穿着染血的铠甲，腰间挂着破军枪，怀里揣着阵亡将士的名册。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不该站在金殿之上，而该陪着那些没能回来的人走完最后一程。
“我不想受封。”他忽然说。
萧云轩转头看他。
“我不是为了奖赏打仗的。”风无涯声音很平，“我要的是北境安稳，是百姓能回家种田，是士兵死后有人记得名字。这些做到了，就够了。”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禁军统领低头不语，礼官脸色发白。这种话，在哪个朝代都说不得。
可萧云轩没生气。
他反而走近一步，低声问：“那你想要什么？”
风无涯沉默了一瞬。
“我想让所有战死的人，名字刻进忠烈祠。不是按官职排，是按他们牺牲的日子一个个列上去。还有……让我带几个老兵去黑水坡，把散落的遗骨收回来。”
他说完，不再看皇帝，而是转向百姓：“我也想告诉这些人，他们的亲人没有白死。”
人群再次安静。
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颤声说：“我儿子死在西谷，连尸首都找不到。您若真能把骨头带回来，我死也闭眼。”
风无涯看着她，点头：“我会去。”
萧云轩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礼官道：“改诏书。”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无涯所请，准。”他说，“忠烈祠即日动工，由工部督办。阵亡将士名录，交兵部核实，七日内呈报。另拨银十万两，专用于收殓遗骨。”
他又转向风无涯：“你要的，我都给。但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
“请讲。”
“进宫。”萧云轩说，“先吃饭，再谈别的。你饿着，百姓看着心疼。”
风无涯张了张嘴，没说出拒绝的话。
澹台月这时上前一步，挽住萧云轩的手臂：“御膳房备了羊肉汤，是你从前最爱吃的那种。”
风无涯怔了一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在宫中当值时，曾因淋雨发烧，她悄悄让人送去一碗热汤。
那时她还不是妖妃，他也还没成为镇北将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伤痕和老茧。然后他抬起眼，点了点头。
“好。”
三人并肩走向宫门。
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没人喧哗，也没人欢呼。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那抹银甲身影消失在朱红大门之后。
灵车缓缓驶入皇城，后面跟着两万将士。
城门即将关闭前，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野花。她踮起脚，把花插在了灵车的木栏上。
花瓣随风轻轻晃动。
风无涯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那朵花在晚风里摇曳，像谁在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