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大军返京城，沿途受敬仰
黎明前的营地还泛着青灰，我站在点将台前，手按刀柄。昨夜没睡，眼睛发涩，但不能歇。玉册已经封存，阵亡将士的名册放在灵车上，由亲卫护着，就等出发。
战鼓响了三声，全军集结。
士兵们列队走出营帐，有人脚步拖沓，有人低头咳嗽。打了三年仗，谁都累。我知道他们想的是回家，是躺下，是再也不用听箭矢破空的声音。
但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想。
我登上点将台，声音压过寒风：“此战已毕，然魂未归故里，路未尽安。”
没人说话。
“我们打赢了，可打赢不是结束。”我抬手指向灵车，“他们没能回去，我们要替他们走完这条路。从今天起，我们不是凯旋之师，是送英魂归乡的护灵军。”
队伍静了几息。
然后，有人整了整盔甲，发出金属碰撞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队列慢慢挺直，脚步收拢。
我下令焚烧残营，把粮仓封条交给地方官，让百姓自己管自己的粮。做完这些，大军启程。
灵车在前，帅旗在后，我骑马走在中间。出关那一刻，雪地上的脚印连成一条线，朝南延伸。
第一天行军五十里，无人喧哗。第二天路过南口关，城墙上的守军举枪致敬，我们也回礼。第三天进入内地，路边开始有百姓出现。
起初只是几个老人站在田埂上望着。第四天，村子外站了一排人，手里拿着干粮和水袋。第五天，道路两旁全是人。
他们挥着布条，喊着我的名字。
“风帅！”
“将军回来了！”
孩子爬到树上，妇女抱着婴儿跪在道边，老农摘下帽子低头。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往队伍里扔红枣和核桃。
士兵甲走在前排，腰间挂着一把短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刚从重伤中醒来没多久，走路还有点跛。可当一个小孩冲过来塞给他一块糖时，他愣了一下，慢慢接住，放进怀里。
我没说话，只让队伍放慢速度。马匹牵着走，兵器收进鞘里。我不想让百姓怕我们。
中午停驻在一处镇子外，百姓围上来送饭。一碗热汤面递到我面前，是个老太太端来的。她手抖，碗也抖，说：“我儿子死在黑水坡，你们替他报了仇。”
我接过碗，喝了一口。
她说：“你得活着，我们都指着你活呢。”
我没回答，把碗还给她，点头致意。
继续前行。越靠近京城，人越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带着食物、鞋袜、红绸。有人把红绸挂在我们的枪尖上，有人往士兵肩上披布巾。
士兵甲一直低着头走路，直到那个老农走到他面前。
老农跪下了。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双千层底布鞋，双手捧着：“我儿死在北口关，没来得及给我送一双新鞋。你们替他守住了家，这鞋……你穿上吧。”
士兵甲站着没动。
老农不起来，手一直举着。
士兵甲终于弯腰接过，声音很轻：“谢谢。”
他没穿，而是解下腰带，把鞋绑在自己腰侧。那一路上，那双布鞋一直晃在他身侧，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傍晚时分，队伍走到一片开阔地。前方就是京城郊野，十里长亭已在视线之内。
可道路被堵住了。
成千上万的人站在道上，密密麻麻，从田埂到山坡，全是百姓。他们举着火把、灯笼、写着字的木牌。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有人高喊我的名字。
赵虎策马过来：“将军，要不要绕路？太挤了，怕出事。”
我说：“不绕。”
我下马，步行向前。
人群看到我，忽然安静下来。
我走到道中央，看着这些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母亲，有断了腿的退伍老兵，有烧伤脸的难民。
一个少年拄着拐，跪在最前面。他举起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七个字：“将军不死，国运不息。”
我想扶他起来。
他说：“您若不受此礼，我便长跪于此。”
我没有再动。
我解下披风，盖在他肩上。布料落下时，他身子颤了一下。
我说：“你比我更懂何为不屈。”
然后我转身，面向全军。
“今日非我一人之荣，乃两万将士英魂共归故土！”
话音落，我抬手一挥。
灵车前行，全军脱盔。每个士兵都把手放在胸前，低头默哀三息。
百姓跟着静了下来。
风吹过原野，火把摇晃，照亮一张张脸。
下一瞬，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炸开。
“风帅！”
“风帅！”
“风帅！”
声音一波接一波，传向远方。连京城城楼上的守军都探出身子张望。
我站在人群中央，阳光照在肩上。披风没了，冷风直接吹在身上，可我觉得热。
不是因为天气。
是这些人的眼神让我热。他们看我的样子，像看一座山，像看一道墙，像看能挡住一切灾难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是。
但我必须是。
队伍重新启动，缓缓前行。百姓跟着走，一路相送。有人追着士兵问家里人有没有消息，有人把写好的信塞进兵士口袋，说“帮我带给前线的兄弟”。
士兵甲一直走在我右后方。他挺着胸，腰间的布鞋随着步伐晃动。他不再低头，而是看着前方，眼神亮了。
快到十里长亭时，夕阳西沉，天边一片橙红。
京城城楼清晰可见，旗子在风里飘。
我停下脚步，抬手按住刀柄。
身后是两万将士，再往后是无数百姓。他们还在喊，声音没有停。
我望着城门，一句话没说。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人群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一朵野花。她跑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把花塞进我手里。
花是黄色的，沾着泥土。
我接过。
她笑了，转身跑回母亲身边。
我低头看着那朵花，花瓣有点蔫，茎上带着刺。
我把它放进胸前的衣袋里，拉好衣襟。
队伍继续前进，离城门还有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