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三臣聚一堂,共庆胜利时
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风无涯的脚步停了一下。他肩上的铠甲还沾着边关的雪泥,破军枪横在臂弯里,没放下。
殿内灯火亮得刺眼。长案上摆着热菜,酒壶冒着白气。萧云轩已经脱了外袍,只穿月白中衣,坐在主位。澹台月坐在他左手边,指尖搭在杯沿,目光落在风无涯身上。
没人说话。
风无涯站在门口,像是还在战场上。他的手指动了动,把那块素帕塞进怀里。
“坐。”萧云轩开口,“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朝堂。今天这顿饭,不讲规矩。”
风无涯没动。
“你带回了名字。”萧云轩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起酒壶,“这一杯,敬他们。”
他倒了一杯酒,推到案前。
“你让朕知道,那些死在黑水坡的人,不是数字,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家人能哭一场,能烧一炷香,能记住他们是谁。这比什么封赏都重。”
风无涯低头看着那杯酒。酒面微微晃着光。
他慢慢解下肩甲,放在一旁,坐下。
“末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澹台月举起自己的杯子。
“这一杯,敬活着的人。”她说,“也敬那些再也喝不到酒的英雄。”
她一饮而尽。
风无涯抬眼看她。她的眉心一点红,比刚才更明显。她没笑,但眼神很稳。
他也端起酒杯,喝下去。
酒烫喉咙。
第二轮酒上来,三人各自斟满。
萧云轩看着他们,声音低了些:“三年前,北境告急,朝中无人敢去。是你们两个,一个守在外面,一个在宫里替朕盯着天象、送符传讯。风将军带兵血战,妖妃以妖力助阵,连朕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看向澹台月:“你在静室里用烬心火送息,自己吐了血,还让宫女瞒着。”
澹台月没否认。
“陛下既然知道了,就不必再提。”
“可朕不能不说。”萧云轩放下杯子,“若没有你那一道妖息,风将军的士兵撑不过雪夜。若没有你提前预警回魂祭阵,敌军夜袭时,防线早就破了。”
他转向风无涯:“你在了望台看到铜盆水影变色,立刻布防。那是她给你的信号。”
风无涯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说,“那天夜里,铃铛响了三次。我刚下令弓手埋伏,狼嚎就来了。”
他抬头:“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隔着千里,还能把力量送到战场。”
澹台月轻轻摇头。
“不是力量。是命。”她说,“烬心火焚的是我的魂,每用一次,就像被火烧一遍。但我能听见战场的声音,能感觉到你们的呼吸。只要你们还在 fightg,我就不会断。”
风无涯的手指收紧。
“所以你才会昏过去?”
“嗯。”她点头,“但值得。”
萧云轩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拿枪,一个藏火。朕这个皇帝,看似坐在金殿上发号施令,其实靠的是你们在替朕扛着江山。”
他顿了顿:“这次胜了,不是朕英明,是你们拼出来的。”
殿内安静下来。
风吹动窗纸,发出轻微的响声。
风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旧伤,裂开过很多次。他忽然说:“我在战场上想过,如果有一天仗打完了,我想做的事是什么。”
他抬起头:“不是受封,不是进庙享香火。我想回到北口关,找几个老兵,一起去黑水坡走一趟。把散落的骨头收回来,带回故土安葬。”
“我还想修一条路,从边关到内地。让商队能进去,百姓能出来。让那些孩子不用一辈子只知道刀和雪。”
他的声音很轻:“我想让他们长大后,能种地,能读书,能娶妻生子。能平平安安地老去。”
澹台月看着他。
“你会做到的。”她说,“因为你已经开始了。你让百姓跪着喊你英雄,你却让他们站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风无涯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我也记得一件事。”澹台月转头看向萧云轩,“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进宫那天吗?你让人把我关在偏殿,说要查我是人是妖。”
萧云轩笑了。
“记得。你说你要见皇帝,还说你能改命。”
“然后呢?”他问。
“然后你看了我一眼,没让人动手。”她说,“你放我走了。”
“因为我觉得。”萧云轩说,“一个人敢直视帝王的眼睛,就不该被当成囚犯。”
风无涯插话:“那你呢?你为什么救我?”
澹台月看向他。
“你举着枪,枪尖离我的喉咙只有半寸。你完全可以杀了我,可你停下了。”
“因为你眼里没有杀意。”风无涯说,“你只是受伤了,像只快死的狐狸。”
“可你还是救了我。”她说,“给我包扎,带我回营帐,还把自己的干粮分给我。”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风无涯低声说,“我只知道,不能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
萧云轩听着,忽然笑了。
“你们两个啊。”他说,“一个藏狐尾,一个藏龙纹。我呢,什么都不知道,却一路信了下来。”
他举起酒杯:“信你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信她不会害朕。现在看来,是我最对的一次决定。”
三人又喝了一杯。
酒意上来,话也多了些。
澹台月说起她在医帐里为伤兵疗伤的事。她说有个年轻士兵,临死前一直念着娘。她用烬心火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让他留下一句话。
“他说‘娘,我回家了’。”她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风无涯闭了闭眼。
“那样的人,太多了。”他说,“有个小兵,才十七岁,为了护旗冲进敌阵。我找到他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截断旗。”
他停了一下:“我把旗带回来了。等忠烈祠建好,我会把它挂在墙上。”
萧云轩点点头。
“名字刻上去,旗也挂上去。”他说,“以后每年清明,朕亲自去上香。”
殿外传来更鼓声。
三轮酒已过。
烛火跳了一下。
澹台月轻轻抚了抚发间的步摇。她的脸色有些白,指尖微凉。烬心火在体内翻腾,但她没表现出来。
风无涯察觉到了。
“你还撑得住?”他问。
“没事。”她说,“这点痛,习惯了。”
萧云轩皱眉:“别硬撑。明天还要议事,你需要休息。”
“我不累。”她笑了笑,“现在这样很好。我们三个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说说话。这种时候,不多。”
风无涯解下外袍,只穿内衫。他靠在案边,目光落在窗外。
“你知道吗?”他对澹台月说,“我在边关的时候,总能看到一只白狐在雪地里跑。它不靠近人,也不怕人。每次看到它,我就觉得……你还活着,还在帮我。”
澹台月没说话。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耳侧。
那里有一缕发丝,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萧云轩看着他们,忽然说:“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多起来的。”
他端起酒杯,最后说道:“愿从此边疆无烽火,将士可还乡,孩童不知兵戈为何物。”
风无涯举杯。
澹台月也举杯。
三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
酒液晃出杯沿,滴在案上。
风无涯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紧。
他右手猛地按住左肩旧伤。
澹台月瞬间抬头。
萧云轩也察觉不对。
风无涯咬牙,声音压得很低:“北境……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