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签订和平约,边疆暂安宁
天刚亮,我起身走到帐外。雪停了,营地安静,只有巡逻的士兵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我看了眼高台方向,红毯已经铺好,禁军列队在两侧站定,弓手撤到了远岗,只留礼卫持戟而立。
我回帐换了玄色帅袍,腰间佩短刃,没穿铁铠。这是仪式,不是战备。但我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直到登上高台。
石台中央摆着玉册,刻有两国纹章。朱砂印泥放在左边,兵符放在右边。我伸手摸了下兵符边缘,昨晚划出的口子还在,指腹碰到金属时有些发紧。我没包扎,血干了就行。
赵虎站在台下,朝我点头。我知道他的人已经埋伏到位,一旦有变,三息内就能冲上来。但我今天不想动刀。
午时快到,远处扬起烟尘。一队人从敌营方向缓缓而来,黑袍将领走在最前,面具依旧遮面,身后十名随从步伐整齐。
他们在高台前十步停下。贺兰烈抬手,随从退后五步。他也走上台,站在我对面。我们之间隔着玉册。
礼官宣读条款。声音平稳,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
第一条:三城主权归大胤,不得更易。
第二条:俘虏于七日内交换,地点设在南口关外十里。
第三条:兵器分三年归还,每年由双方监察使点验押运。
第四条:十年内两国边境不得集结大军,违者视为毁约。
第五条:开放互市,每年三次通商日,具体细则另议。
第六条:互派监察使,常驻边境,监督履约。
我听着,每一条都和我们改过的条件一致。没有遗漏,也没有增减。我盯着玉册上的字,确认无误后,伸手蘸了朱砂。
手掌按下去的时候,指尖微微发抖。不是怕,是累。这三年打下来的每一寸地,都是用命换的。现在要用一个手印,把它变成和平的一部分。
我按完,退后半步。轮到贺兰烈。
他摘下手套,手指修长,关节处有旧伤疤痕。他也蘸了朱砂,按下手印。动作很稳,没有迟疑。
签字完成。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他抬头看我。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杀意,也没有得意,只有疲惫。和我一样的疲惫。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脚步声。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就是昨天救下的那两个孤儿。他们穿着新发的棉衣,脸不再发紫,小的那个手里还抓着一块干粮。
一名老农突然跪在地上,双手举天:“谢天谢地,仗打完了!”
有人跟着喊了一声:“不打了!咱们活下来了!”
鼓声响起,是从各营传来的。接着是鞭炮声,不知谁提前藏好了。百姓从各个帐篷里跑出来,围在高台周围,拍手、跳脚、哭着笑。
一个老兵抱着儿子转圈,嘴里喊着“爹能回家了”。一个医帐的姑娘蹲在地上哭了,说她再也不用半夜缝伤口了。
我走下高台,没回主营。我想看看这些人。
我走到那两个孩子面前,蹲下身。小的那个往后缩了一下,但没跑。我把一块干粮放进他手里,又从怀里掏出水囊,倒了些温水给他喝。
大的那个看着我,忽然说:“将军,你会死吗?”
我说:“不会。”
他又问:“那以后还有人来打我们吗?”
我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
他点点头,拉着弟弟的手,慢慢走开了。
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在雪地上,反着光。我抬头看了看天,好久没见到这么亮的日头。
贺兰烈带着人开始撤离。他们走得有序,没有慌乱。经过我身边时,他停了一下。
我说:“粮食够吗?”
他点头:“够三个月。之后靠互市。”
我说:“别让百姓饿死。”
他说:“我也想让他们吃饱。”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禁军收起了红毯,礼卫解下旗帜。赵虎走过来,低声说:“将军,可以撤防了吗?”
我说:“前哨再守五天。等第一批俘虏交接完成再说。”
他应了声是,没走。
我又说:“把阵亡将士的名字再核一遍。我要带回京。”
赵虎点头:“已经抄好了三份,一份存档,一份送兵部,一份……你想烧给他们的家人?”
我说:“送去他们家乡。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李守忠的娘昨天托人送来一封信,说她梦见儿子回来了。”
我没说话。
他知道我不想谈这个,就没再提。
远处的孩子们在雪地里打闹,扔雪球。有个小女孩摔倒了,马上被扶起来,大家笑着拉她继续玩。炊烟从各家帐篷升起,饭香混着柴火味飘在空中。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过我面前,对我笑了笑。我也点了下头。
她说:“将军辛苦了。”
我没回答。我只是看着她走远,背影融进阳光里。
赵虎说:“要不要回帐休息一会儿?你一夜没睡。”
我说:“再等等。”
我走到高台边上,拿起那份签完的玉册。上面有两个手印,一个是我的,一个是贺兰烈的。红色很浓,盖住了原本的墨字。
我把玉册交给赵虎:“保管好。这是凭证。”
他接过,放进木匣,上了锁。
这时,西边传来马蹄声。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是斥候。
他在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告!黑水坡发现敌军遗留粮仓,已清点,存粮足够支撑两万百姓过冬!另有布匹药材若干,均未焚毁!”
我和赵虎同时看向那边。
我说:“是谁发现的?”
斥候答:“是当地百姓带路找到的。他们说……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标记。”
赵虎皱眉:“故意留的?”
我盯着远方的地平线,没说话。
贺兰烈已经走了,但他的人留下了粮。
这不是命令能做的事。这是人心。
赵虎问:“要不要派人接管?”
我说:“派医官和粮官去,带五百守军。先发粮,再登记。告诉百姓,这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他领命要走,我又叫住他。
我说:“找几个会写字的人,在粮仓门口立块牌子。”
他问:“写什么?”
我说:“写‘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分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