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敌将狡如狐，预警风帅知
乌鸦的左翅缺了一根羽毛，它落在枯树上，转头看向谷底。我盯着它的动作，手指一颤。
这不是鸟。
是人变的。敌军的斥候藏在西谷，用妖术伪装成飞禽。刚才那股阴气不是错觉，他们早就在等我探出神识。烬心火在体内跳了一下，像是警告。我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可不能停。风无涯的大军还在路上，若按原路行进，半个时辰后就会进入埋伏圈。
我抬起手，指尖已经发白。血从鼻腔流到嘴角，又被我咽了回去。嘴里全是铁锈味。罗盘裂得更宽了，红光忽明忽暗。温灵玉符上的裂痕也延伸到了中心，热感几乎消失。再撑下去，神识会断。
必须传消息。
魂音渡不能用了。上次强行送讯，反噬让我咳出血来。这次要是再试，可能直接昏死过去。而且对方主将已经察觉窥探方向，一旦我再次释放神识，他就能顺着气息定位观星台。到时候不仅情报中断，连我也可能被隔空施咒。
只能换方式。
我咬破右手食指，把最后一滴精血挤出来。血珠刚离皮肤就变成暗红色，带着一丝微弱的金光——那是烬心火的余焰混在里面。我把血点在罗盘残片上，左手压住边缘，闭眼催动残存妖力。
烬心火往下沉，烧进经脉。疼得我牙关打颤，但我没松手。
血在罗盘上流动，自动勾出一条线。接着是山形、谷道、营地位置。我用意识引导，把西谷三面环山的地形画出来，标出敌军隐伏的坡顶和雪沟。又划出低洼地的位置，注明“主将帐在此”。最后在地面添上扭曲的符纹痕迹，表示有人仿制妖阵。
这是一道血影符。不靠神识传送，而是实体传递。只要接到的人懂看图，就能明白敌军设局的关键。
符成瞬间，罗盘发出一声脆响。中间彻底裂开，红光熄灭。温灵玉符同时炸出一道裂纹，化作碎粉飘落。我身体一软，差点栽倒，用手撑住石台才稳住。
成了。
我撕下那张染血的符纸，卷起来塞进铜匣。外面刻着皇室密驿的飞羽令印记。这种匣子由内廷暗卫专递，走最短路线，马不停蹄。我按下机关，铜匣底部弹出一枚火信。点燃后扔向空中，一道青烟直冲云霄。
三息之内，暗卫就会赶到。
我靠着石台坐着，喘气。双耳不受控制地冒出狐毛，眉间朱砂几乎看不见颜色。指尖冰凉，心跳慢得像要停。但脑子还清醒。我不能倒。至少在这支信使队伍出发前，我得守着。
不到一盏茶时间，脚步声上了观星台。一个黑衣人跪在我面前，接过铜匣，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急，靴子在石阶上敲出密集声响。
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宫门拐角，才慢慢闭上眼。
风无涯……这次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能不能看懂这张图了。
天还没亮，风无涯扎营在官道旁的林地边缘。
大军昨夜赶了六十里，士兵疲惫，他下令歇马两个时辰。帐篷搭在背风处，炊火燃起，热汤正在锅里翻滚。他坐在帅帐中，地图摊在膝上，右手握着破军枪杆，指节发白。
赵虎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铜匣。“将军，京中急件，飞羽令系统直送。”
风无涯抬头，看见匣子上的青烟印记，立刻接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泛红的符纸。他刚碰到，指尖就传来一阵灼痛，像是被火星溅到。
他皱眉。
这感觉不对。不是普通的军情文书。但他认得这种痛——以前在战场上，澹台月给过他一块护命符，也是这样烫手。那次她提前预警敌军夜袭，救了他全营性命。
他屏退左右，独自展开符纸。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幅简图：西边山谷，三面高山，一条窄道进出。谷口两侧高坡画了红点，标注“伏兵”。中间一条虚线穿过谷底，写着“补给道”。再往北，一片低洼地，旁边有个黑圈，写着“主将”。
他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图上有些纹路不像笔画，倒像是烧出来的。弯弯曲曲，像是某种阵法痕迹。他虽不懂妖术，但也知道这不是寻常标记。再细看，整张图的线条都带着暗红血色，边缘微微发焦。
这是用血画的。
而且是重伤之人所留。
他盯着图纸看了很久，脑子里把这几天的情报串在一起。敌军撤右翼岗哨，移前锋物资，分明是在示弱诱敌。而西谷正是他们计划绕行的补给路线。如果真走进去，前后被堵，两边高坡放箭，那就是死局。
主将不在前线，躲在后方低洼地指挥，说明他不想硬拼，只想耗。等我们自乱阵脚，再一举歼灭。
此人狡猾如狐。
他放下图，抓起腰间酒壶喝了一口。水早就倒掉了，壶里只剩一点残酒。他没咽，含在嘴里缓了缓神经。
然后起身走到帐外。
天色灰蒙，寒风吹动旗角。他叫来传令兵：“召集所有校尉，一刻钟内到中军帐议事。”
等人都到齐，他把符纸贴在地图旁边，指着西谷位置。“这条道不能走。”
有人问：“娘娘传来的？”
他说：“是。”
副将犹豫：“可若是假的……”
“不会是假的。”他打断，“她从不说废话。这张图是拿命换的。你看这血色，还有这烧痕。她在受反噬的情况下画的。这种代价，只为骗我们改道？不可能。”
帐内安静下来。
他继续说：“敌军右翼松懈是假象，西谷有伏。主将藏在低洼地，用隐蔽岗哨控场。他们等的就是我们急着补给，一头扎进去。”
“第一，全军暂缓西进，改道北岭绕行，避开西谷；”
“第二，前锋营在原地扎营，做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引敌误判；”
“第三，派十人斥候小队，轻装潜入西谷，查探伏兵位置和数量，不得交战，只许回报。”
命令传下去后，将士陆续离开。赵虎留下，低声问：“将军，真要信这张图？”
风无涯看着地图，没回答。
半晌，他低声说：“十二年前，我在铁脊关外捡到一只快死的白狐。那时我不知它是妖，枪尖离它咽喉只有半寸。我救了它一命，后来才知道，那一晚的夜袭本该让我战死。”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从那以后，每一次险局，她都提前告诉我。我没有一次不信。也没有一次，后悔听她的。”
赵虎不再说话。
风无涯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破军枪背在身后，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摸了摸胸前内袋，那里放着一张旧信纸，还有一块温热的玉。
他翻身上马，望向北方雪原。
太阳刚从山脊升起，照在他脸上。右脸的伤疤映着光，显得更深。
他抬起手，指向天际。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