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云轩送行情,嘱托安全归
风无涯的马蹄声在宫门前停下,我站在石阶上没有动。刚才那一幕耗尽了力气,手心的血已经干了,可指尖还在发麻。他倒掉水壶里的水,把空壶挂回腰间,转身走向大军。我知道那不是告别,是出征前的最后一道仪式。
我没有追上去,也不能追。
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宫的时候,内廷钟鼓响了三声。
这不是寻常的报时,是皇帝亲临的信号。禁军立刻分列两旁,让出中间大道。一顶明黄伞盖从宫门深处缓缓移来,萧云轩穿着玄底金纹的帝袍走出来,腰间的东海水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稳。
风无涯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他,立刻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陛下。”
萧云轩走到他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住,抬手:“不必行礼,起来说话。”
风无涯没有动。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萧云轩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你立了誓,血写在掌心,话刻在骨头上。朕今日来,不是要听你再重复一遍。”
风无涯抬头看他。
“朕来,是要告诉你——”萧云轩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北境八百里防线,三十六座城池,百万百姓的命,朕全都交给你。”
风无涯喉咙动了一下。
“但朕托付的不只是江山。”萧云轩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你的命。”
这句话落下,周围一下子静了。连风吹旗角的声音都停了。
“朕不逼你速胜。”萧云轩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枚赤铜虎符,“这枚符能调动三军,也能召你回来。只要你还活着,随时可以持符返京。若你战死沙场,朕不会追封你为忠烈,也不会把你名字刻进宗庙。”
风无涯握紧拳头。
“因为朕不信你会死。”萧云轩把虎符递过去,“朕只等你活着回来。等你踏进京城那天,朕亲自到城外接你。不是以帝王的身份,是以朋友的身份。”
风无涯双手接过虎符,指节发白。他低头看着那块铜牌,许久才说:“臣……必不负所托。”
他说得很轻,声音有些哑。
但他站起身时,背挺得笔直。
他把虎符贴身收好,转身面向大军,举起破军枪。三千铁甲同时抬枪,枪尖朝天,发出整齐的金属碰撞声。整个校场像被点燃了一样,士气冲上头顶。
我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萧云轩转过头看我一眼,目光很短,只是一瞬。但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一送,不只是送一个将军出征,是把边关和后宫、朝堂和人心,全都串在了一根线上。
风家守北境十二年,死了三代人。
风无涯是最后一个。
而现在,萧云轩亲手把虎符交给他,不是命令,是信任。他没有说“凯旋”,也没有说“平乱”,他说的是“回来”。
这对一个武将来说,比任何赏赐都重。
风无涯握着枪站在阵前,没有再看我们。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宫门前的青砖上。风吹起他的披风,露出右脸那道疤。阳光照在上面,颜色很深。
萧云轩也一直站着。
他没有立刻回宫,也没有下令启程。他就这么看着风无涯的背影,左手轻轻摸着腰间的玉带。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帝夺嫡时,风家曾冒死护他入京。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风无涯也不是将军。他们之间没有君臣之别,只有活下来的战友。
现在不同了。
一个是坐龙椅的人,一个是上战场的人。
但他们都知道,彼此不能倒。
我感觉到尾戒有点温,像是烬心火在体内转了一圈。我没有动它,只是把手垂在身侧。刚才用妖识追踪风无涯的命格,差点耗尽心神。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等他带兵出发,等他穿过冰谷,等他挡住敌军的第一波进攻。
但我知道他会活着回来。
不是因为我算出了结果,是因为他答应了。
萧云轩又开口了,这次是对风无涯的背影说的:“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父亲战死那天,你拿着一把断刀站在尸堆里,不肯让人收走他的铠甲。当时你说,‘只要我还站着,风家就没人认输’。”
风无涯的肩膀抖了一下。
“今天朕不说让你赢。”萧云轩声音低了些,“朕只问你一句——你还站得起来吗?”
风无涯慢慢转过身。
他看着萧云轩,眼神很沉。
然后他抬起左手,掌心那道血痕还在渗血。他没包扎,也没擦。他就这么举着手,对着太阳。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说,“我就不会倒下。”
萧云轩笑了。笑得很淡,眼角的细纹动了动。
他点点头:“去吧。”
风无涯收回手,转身大步走向战马。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破军枪扛在肩上。亲卫立刻吹响号角,低沉的声音传遍校场。
大军开始移动。
第一排骑兵迈步向前,铁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响声。旗帜展开,猎猎作响。风无涯骑在马上,没有回头看我们。
但当他经过宫门前最后一段路时,他抬手碰了碰胸前的铠甲。
那里有一道旧痕。
是我当年留下的。
我知道他在告诉谁。
我也知道他记住了什么。
萧云轩站在我身边,一直没说话。直到大军走出半里地,他才轻声说:“他一定会回来。”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看着那支黑色的队伍越来越远。他们的步伐比来时快,比刚才稳。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不是为了胜利。
是为了活着回去。
萧云轩的手慢慢握紧了腰间的玉带。
我低头看了一眼尾戒。
它还在发热。
烬心火安静地烧着,像在等待下一个节点。
风无涯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官道尽头。
突然,他勒住了马。
全军停下。
他一个人调转马头,望向皇宫方向。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道疤泛着光。
他举起破军枪,指向天空。
不是冲锋的姿势。
是敬礼。
我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有一块玉佩,是他多年前留在边关的信物。
风吹起了我的发丝。
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没听见声音。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