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风无涯谢意,立下军令状
我扶着宫门的柱子,手心还在流血,石阶上的红点已经干了。风无涯的大军走远了,官道尽头只剩一层薄尘浮在空中。我没动,也不敢动。腿像不是自己的,可我知道我还得站一会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不是行军的节奏,是快马折返的急响。我抬头看去,那支黑压压的队伍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可现在有一骑正从尘土里冲出来,直奔宫门而来。
越来越近。
马上的人穿着染尘的铠甲,右脸的伤疤在夕阳下泛着暗红。他勒马在百步外,翻身下马,把破军枪靠在一旁。然后他一步步走来,靴子踩在石阶上,一声一声。
是风无涯。
他走到我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住,右手紧握着腰间的酒壶。那壶我一直记得,是他救我的那天用过的,后来再没见他喝过酒。
他单膝跪地,声音很重:“澹台娘娘,风无涯,谢您一言定心,三幅画面醒我战魂。”
我伸手想扶他,他摇头,没有起身。
“那一句话,我听见了。”他说,“你说我命格未绝,战魂不灭。我还记得你在边关的样子,一身白毛,快死了还抓着我的枪尖不放。那时候你不会说话,现在也不会说太多,可你刚才那一句,比千军万马都重。”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低头,从腰间抽出短刃,在左掌狠狠划下一字。
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砸在石阶上,和我的血混在一起。
“我立军令状。”他说,“此战若败,非敌太强,乃我无能。不破敌军,不还京门!擒其主将,安我北境,方不负您以血换来的七成天机!”
他说完,把短刃插回鞘中,左手握拳,血从指缝渗出,却始终没有擦。
我看着他,终于开口:“你不必回来谢我。当年你救的是只狐狸,不是妖妃。”
“但我救下的,后来成了能为我卜生死的人。”他抬头,直视我,“这一拜,不是谢救命。是谢你肯信我还能赢。”
我没有再说话。
远处的禁军列队未散,他们看到了这一幕,没人出声,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变了。刚才还是送行的沉默,现在是被点燃的肃穆。
风无涯缓缓起身,没有多看我一眼,转身走向他的马。他拿起破军枪,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就在他准备调转马头时,忽然又停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
然后拔开塞子,把里面的水倒在地上。
清水洒在石阶上,很快被尘土吸干。他把空壶重新挂回腰间,这一次,他的手松开了。
我知道那个“等”字,他等的从来不是谁回来。
他等的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现在他把水倒了,意思很清楚——这一去,不胜,便死。
他举起破军枪,向城楼方向遥遥一指。亲卫队立刻列阵响应,号角声低沉响起。大军在城外重新集结,旗帜猎猎,铁甲森然。
我依旧靠着柱子站着,风吹乱了我的发,尾戒冰冷贴在皮肤上。烬心火沉在深处,没有动静。它完成了它的燃烧,现在轮到他们去完成他们的誓。
风无涯最后看了一眼宫门。
我没有挥手,他也没有。
但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胸前的铠甲,那里有一道旧痕,是我当年用爪子留下的。然后他勒马转身,不再停留。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出发的节奏。
大军开始移动,比之前更稳,更快。士兵们挺直了背,枪尖统一朝天,像一片钢铁森林推进。他们知道将军立了誓,也知道这仗不能输。
我数着他们的脚步声。
一百步,两百步,直到队伍完全出城。
尘土又一次扬起,遮住了夕阳。
可我知道,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了。刚才还是奉命出征,现在是带着誓言去战。
我慢慢松开扶着柱子的手,试着往前走一步。腿还是软的,但能撑住。我又走了一步,再一步。
宫女端来的药碗还在地上,我没喝完。我弯腰捡起来,碗底剩了一点褐色的药汁。我仰头倒进嘴里,苦味直冲喉咙。
就在这时,尾戒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妖识的预警,也不是烬心火的躁动。是一种很轻的、像是回应什么的震动。
我低头看着它。
它亮了一下,又熄了。
像在点头。
我站在原地,望着大军远去的方向。天边最后一缕光落在城墙上,映出长长的影子。风无涯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可我知道他还在前行。
他不会回头。
但他记住了我说的话。
我也记住了他的誓。
这场仗才开始,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抬起手,抹掉嘴角残留的血迹。指尖碰到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笑。
不是得意,也不是轻松。
是相信。
我相信他能回来。
我转身想回宫门,脚刚迈出去,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
不是大军的节奏。
是一匹马单独奔回。
我猛地回头。
一骑从尘土中冲出,直奔宫门。
马上的人披着铠甲,手持破军枪,脸上带着伤疤。
风无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