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土壤危机(1 / 1)

尽调报告的初稿,是在一个阴沉的周一早晨送到的。

陆女士带着她的团队,把一份三百七十二页的文件放在会议室桌上,像放下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包。

“林总,这是初步尽调报告。”陆女士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其中第三百零五页到三百一十页,需要您重点关注。”

我直接翻到那一页。标题是“青河基地土壤重金属含量异常风险”。。

附件里有详细的检测报告、采样位置图、以及周边环境分析。那几个超标点,集中在基地东北角,靠近一条已经干涸多年的老水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土壤真的被污染,种出来的农产品就可能重金属超标,整个青河基地的产品都要下架,甚至整个“山川”的品牌都要受到质疑。

“这不可能。”陈默先开口,声音发颤,“青河基地我们做了三年,每批产品都送检,从来没有重金属超标的问题!”

“土壤污染有累积效应。”环保组的一位专家推了推眼镜,“农作物吸收重金属需要时间,可能前几年没事,但土壤里的重金属富集到一定程度,作物就会出问题。你们之前检测的是产品,不是土壤。”

林爱国脸色苍白:“如果这是真的我们要召回多少产品?损失会有多大?”

陆女士冷静地给出数据:“按青河基地去年的产量计算,涉及产品价值约八千万元。如果扩大到整个供应链,影响可能超过两个亿。”

两个亿。这个数字让会议室里的温度骤降。

“更严重的是品牌信任危机。”苏雨晴轻声说,“消费者如果知道我们的土地可能被污染,以后再也不会买山川的产品了。”

孙怀圣猛地站起来:“是不是检测错了?我们重新检!”

“我们用的省环境监测中心的设备和方法,误差率不超过5。”那位专家说,“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自己找第三方复检。但我们建议在结果出来前,暂停青河基地所有产品的销售和发货。”

暂停销售?青河基地现在每天要发出去三十吨农产品,供应给滨湾、幕源、蓉都的上百家超市和餐厅。停一天,损失就是几十万,更重要的是——供应链会断掉,客户会流失。

“不能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一停,就等于承认我们有问题了。就算最后检测没问题,信任也回不来了。”

“那怎么办?”陆女士问。

我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分三步走。第一,立刻秘密复检。爱国,你今天就带样品去省农科院,找最权威的机构,做最全面的检测。记住,保密,绝对保密。”

林爱国点头,额头冒汗。

“第二,排查污染源。”我看向周总和柳青,“那个老水渠,以前是干什么用的?周边有没有工厂?有没有可能的历史污染?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答案。”

“第三,”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应急预案。如果复检结果还是超标,我们要有应对方案——怎么向客户解释,怎么向消费者交代,怎么保住品牌。”

任务分派下去,会议室里的人都动了起来。陆女士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有些复杂。

“林总,这件事会影响投资决策。”她低声说,“故都资本的投委会下周就要开会,如果这个风险不解决,pre-ipo轮可能会搁置。”

“我知道。”我说,“请给我一周时间。一周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会给一个明确的交代。”

陆女士犹豫了一下,点头:“好,一周。但这一周,我们的尽调工作会继续,而且会特别关注环保和品控环节。”

散会后,我把张子轩单独留下。

“你父亲在青河做了二十年,你小时候经常去那边玩。”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个老水渠,你了解吗?”

张子轩努力回忆:“那条渠我记得以前是有水的,小时候还去抓过鱼。后来上游建了什么工厂,水就脏了,再后来就干了。我父亲还跟县里反映过,但”

“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年前吧。”张子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永丰在青河的厂区,就在那条渠的上游。但那是做果蔬加工的,应该不会”

“带我去看看。”我抓起外套。

四十分钟后,我们的车停在青河基地东北角。那条老水渠早已干涸,渠底长满了杂草。沿着水渠往上游走,大约一公里处,是一片废弃的厂区——永丰集团青河食品加工厂。

厂区已经停工三年,铁门锈迹斑斑。我们翻过围墙,里面空无一人,车间里设备都搬空了,地上散落着一些废料。

周总蹲下来,捡起一块深褐色的土壤,凑近闻了闻:“有化工品的味道。”

!“永丰不是做食品加工的吗?怎么会有化工品?”我问。

张子轩脸色越来越白:“我想起来了大概十年前,永丰想多元化发展,在这里搞过一个‘食用色素提取’的项目。从植物里提取天然色素,但工艺要用到一些化学溶剂后来项目失败了,设备都处理了,但那些废料”

我们沿着厂区继续往深处走,在一片荒草丛生的角落,发现了几个半埋在地下的储罐。罐体已经锈穿,周围土壤的颜色明显比别处深。

柳青拿出便携式检测仪,测了一下罐体附近的土壤,屏幕上的数字立刻跳红。

“镉含量严重超标。”他声音发沉,“应该是当年处理废料时,有泄漏或者非法填埋。”

真相大白了。不是山川的问题,是永丰十多年前留下的历史旧账。

但消费者不会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山川的产品,种在被污染的土地上。

回程车上,张子轩一言不发,眼睛盯着窗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父亲留下的企业,不仅经营上出了问题,还在环保上埋了雷,现在炸到了接手的山川。

“这不是你的错。”我说。

“但这是我父亲的责任。”张子轩声音沙哑,“他当年为什么不处理好这些?”

“那个年代,环保意识还没那么强。很多企业都是这样,先发展,后治理。”我拍拍他的肩,“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不是追责。”

回到公司,省农科院的复检结果也出来了——确实有三个点超标,和张子轩在永丰旧厂区发现的污染点位置吻合。污染范围不大,大约五十亩地,但正好在青河基地的核心区域。

下午五点,紧急会议。

林爱国把两份检测报告并排放在桌上:“农科院的结论和尽调组基本一致。但好消息是——污染是点状的,不是面状的。也就是说,只局限在永丰旧厂区附近,整个青河基地大部分土地是干净的。”

“那五十亩地怎么办?”陈默问。

“全部停耕。”我做出决定,“不仅停耕,还要做土壤修复。爱国,你联系省环科院的专家,制定修复方案。钱不是问题,时间要快。”

“修复要多久?”

“轻度污染的话,一两年。但现在这个超标程度可能要三到五年。”林爱国说,“而且这期间,那片地什么都不能种。”

五年。五十亩地,对两千亩的青河基地来说不算大,但这件事一旦公开,对整个品牌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这时,高启明的电话来了。

“林总,听说你们遇到麻烦了?”他的消息很灵通。

“高总知道了?”

“陆女士跟我汇报了。”高启明语气平静,“这是个危机,也是个机会。”

“机会?”

“如果你们能妥善处理,向公众透明公开,主动承担责任,反而能提升品牌信任度。”高启明说,“消费者不怕企业出问题,怕的是隐瞒和欺骗。”

他顿了顿:“故都资本可以帮你们。我们有国内顶尖的土壤修复团队,有危机公关专家,还有一笔专项资金,可以用于环保治理。作为交换,我希望在投资协议里,加入一个对赌条款——如果五年内这片土地修复达标,我们追加投资;如果修复失败,我们有权要求回购。”

资本果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但他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机会。

“高总,我想先解决危机,再谈投资。”

“理解。”高启明说,“那我们换种方式——故都资本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持,不设对赌,只要求一个优先投资权。等危机过去,我们再正式谈。这样可以吗?”

这个条件,几乎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为什么?”我问,“这不符合资本逻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林总,我父亲老家在华北,那里有片土地,因为早年化工厂污染,到现在都种不出庄稼。”高启明的声音很轻,“每次回老家,看到那些荒着的土地,那些没活干的乡亲,我就想,如果当年有人愿意花钱治理,会不会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资本确实要逐利,但有时候,也可以做点对得起良心的事。青河那五十亩地,就当是我替我父亲老家,还一个心愿。”

挂了电话,我看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都听到了?故都资本愿意帮忙。但我们要想清楚——接受他们的帮助,就等于欠下人情,未来投资谈判时会少很多筹码。”

“不接受呢?”孙怀圣问。

“不接受,我们自己扛。”林爱国算着账,“土壤修复大概要五百万,产品召回和补偿可能要一千万,品牌损失无法估量。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供应链等不起,客户等不起。”

“那就接受。”苏雨晴开口,“但不是被动接受。我们可以提条件——技术和资金我们要,但修复方案要我们自己定,过程要完全透明。而且,这件事要由山川主导,故都资本只是合作伙伴,不是拯救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说得对。姿态很重要——我们是解决问题的主体,不是被拯救的对象。

“还有,”张子轩忽然站起来,“这件事,我要站出来说明。”

我们都看向他。

“永丰留下的问题,应该由永丰的人来面对。”他眼神坚定,“我会开一个发布会,说明污染的历史原因,公开道歉,承诺治理。山川是接盘方,但不是责任方。这样既能表明态度,又能把对山川品牌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个提议很大胆。让张子轩以永丰接班人的身份道歉,既能体现担当,又能把山川摘出来——山川不是制造问题的人,是解决问题的人。

“你确定?”我问,“这会让你承受很大压力。”

“这是我父亲欠的债,该我还。”张子轩说,“而且,这也是永丰这个品牌,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为后来者清路。”

会议决定:第二天上午十点,在青河基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张子轩代表永丰道歉,我代表山川承诺治理,高启明代表故都资本提供支持。三方共同面对,共同解决。

那晚,所有人都在准备。苏雨晴和她的团队连夜写新闻稿、准备问答材料;陈默整理青河基地的产品检测报告,证明污染区域外的产品是安全的;柳青做污染范围示意图,让公众明白这不是大面积污染;孙怀圣安排会场、联系媒体;林爱国对接修复团队,制定时间表。

我独自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夜色。

手机亮了,是沈墨的信息。这次内容很长:

“镉污染可能不全是永丰的责任。据查,二十年前青河上游曾有小型电镀厂,废水排入河道。该厂于十五年前关闭,负责人已故。建议:全面检测上游土壤,明确责任边界。另,高启明所述老家污染一事属实,其父为此耿耿于怀多年。此人可用,但勿全信。资本之善,有其限度。”

我看着这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沈墨就像个隐形的守护者,总是在关键时刻提供最关键的信息。

我回复:“收到。感谢。”

第二天清晨,青河下起了小雨。

新闻发布会现场设在基地的观景台上,背景是连绵的梯田。虽然是雨天,但来了三十多家媒体,长枪短炮架了一排。

十点整,发布会开始。

张子轩第一个发言。他穿着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表情凝重。

“各位媒体朋友,今天请大家来,是要承认一个错误,承担一份责任。”他开门见山,“我们在青河基地发现了土壤重金属超标问题。经过调查,污染源是永丰集团十多年前在这里的一个失败项目。作为永丰的继承人,我代表永丰,向所有消费者、向这片土地、向接手永丰的山川集团,诚恳道歉。”

他深深鞠躬,保持了三秒钟。闪光灯咔咔作响。

“同时,我承诺三件事:第一,永丰集团留下的所有历史环保问题,我会负责到底;第二,我个人承担这次土壤修复费用的30;第三,我将成立‘永丰环保基金’,专门用于处理永丰历史项目可能存在的环保隐患。”

第二个发言的是我。

“山川接手青河基地时,做了全面的环境评估,但没有发现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这是我们的疏忽。”我坦承错误,“但发现问题后,我们第一时间采取措施:第一,污染区域五十亩地立即停耕;第二,全面检测所有产品,确保上市产品安全;第三,启动土壤修复计划,预计三年内达标。”

我调出修复方案:“我们已经邀请省环科院专家制定方案,采用植物修复和化学钝化结合的方式。整个过程会完全透明,定期向社会公布进展。”

最后是高启明。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以故都资本代表的身份发言。

“故都资本决定,为青河基地土壤修复项目提供五百万专项资金,以及技术支持。”他说,“这不是投资,是公益。我们相信,好的企业不仅要对股东负责,更要对土地负责,对子孙后代负责。”

发布会进行了四十分钟。问答环节,记者的问题很尖锐:

“污染土壤种出的产品,有没有流入市场?”

“没有。”林爱国出示检测报告,“污染区域的产品已经全部封存,等待销毁。其他区域的产品全部重新检测,符合国家标准。”

“修复期间,青河基地的产量会不会受影响?”

“故都资本这次援助,是不是为投资山川铺路?”

高启明笑了:“如果山川因为这次危机倒了,我们的投资也就没意义了。我们先救人,再谈生意。”

发布会结束,舆论开始发酵。微博上,“山川土壤污染”上了热搜,但风向比我们预想的好。大部分评论认为,山川敢于公开、敢于担责,比那些藏着掖着的企业强多了。

!“至少他们没隐瞒,没甩锅。”

“永丰那个小伙子有担当,父债子偿。”

“故都资本这次挺仗义。”

但也有人质疑: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

“修复要三年?这三年种出来的东西谁敢吃?”

苏雨晴的团队密切监控舆情,及时回应质疑,把检测报告、修复方案、时间表,全部公开在官网上。

下午,第一批客户电话来了。滨湾超市的采购总监直接打给我:“林总,我们相信山川。但超市有规定,污染事件必须下架相关产品一周,等舆论平息再上架。抱歉,这是流程。”

“理解。”我说,“我们会配合。”

幕源几家高端餐厅的老板也联系过来,他们更关心的是后续供应会不会断。

“不断,我们会从青云、北川基地调剂。”我承诺,“而且青河的产品,每一批都会附带最新检测报告。”

最难应对的是消费者。客服部电话被打爆了,王婷临时抽调了二十个人支援,统一话术:“污染区域已隔离,其他产品安全,附检测报告。如不放心,可无条件退款。”

到傍晚,统计数据显示,要求退款的订单不到总订单的3。大部分消费者选择相信,甚至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发起“支持山川”的话题。

晚上七点,我们开了复盘会。

“今天的舆情,总体可控。”。关键是后续——修复进度要定期公布,产品检测要长期坚持,承诺要一一兑现。”

“供应链那边,影响不大。”刘健说,“主要客户都表示理解,只有两家小超市要终止合作。我们已经启动备选供应商。”

“财务影响”林爱国推了眼镜,“今天退款损失大约八十万,产品下架损失约两百万,土壤修复预算五百万。加起来近八百万。但故都资本那五百万专项资金到位后,实际损失三百万左右,在可承受范围。”

我看向张子轩。他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子轩,你那边?”

“我联系了几家永丰的老股东,筹集‘永丰环保基金’。”他说,“已经有两百万意向。再凑一百万,兑现30的承诺。”

“不用全自己扛。”我说,“山川会承担主要部分。”

“不,该我扛的,我扛。”张子轩眼神坚定,“这不仅是为了永丰,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要看着那片土地,重新干净起来。”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高启明单独留下。

“林总,今天表现得很好。”他说,“危机公关的黄金法则是:快、诚、担。你们都做到了。”

“还要感谢高总的支持。”

“我说了,这不是生意。”高启明摆摆手,“但既然说到这里等这次危机过去,我们正式谈投资吧。pre-ipo轮,故都资本领投,估值按你们上一轮的十二亿算,我们投一亿两千万,占10。不要对赌,不要业绩承诺,只要一个董事会席位,以及未来上市承销的优先权。”

这个条件,比市场上任何机构都好。

“为什么给我们这么优厚的条件?”

“因为你们值得。”高启明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今天我看到,一个企业面对危机时的样子——不推诿,不逃避,不撒谎。这样的企业,上市后也不会辜负投资者。”

他转头看我:“林总,资本市场上,好故事很多,但好企业很少。你们是好企业,我愿意为好企业付出溢价。”

我们握了握手。这次,我信他。

夜深了,我站在青河基地的观景台上。雨停了,月光洒在梯田上,那片被隔离的污染区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五十亩地,在两千亩的基地里,只是一小块。但这一小块,却可能毁掉整个品牌。

好在,我们接住了。

苏雨晴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

“今天真漫长。”她说。

“但过去了。”我接过茶杯,“而且,我们可能因祸得福——高启明的投资,能让上市进程快至少半年。”

“你信他了?”

“不全信。但至少这次,他站在我们这边。”我看着月光下的土地,“而且他说得对——如果这次危机处理好了,消费者会更信任我们。因为他们知道,山川不会骗他们。”

远处,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那些种地的农户,那些盼着好收成的乡亲,那些把希望寄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今晚,应该也在关注这件事吧。

手机震动,是老田发来的语音:“林总,俺们看到发布会了。那五十亩地,俺知道,是以前永丰的厂子。你们肯花钱治理,俺们就放心了。地是俺们的命根子,不能糟蹋了。”

我回复:“田叔放心,地一定会治好。明年,咱们还在那片地上,种出最好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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